第473章 關門
第473章關門
「小悅不是你們說的那種人!小悅沒有插足別人感情!」
老人嘶啞蒼老的喊聲在人群裡變得微弱。
記者們步步緊逼的提問卻越來越大聲,凜冽殘酷如門外的寒風劈頭蓋臉朝人砸去。
「是嗎?你們怎麼證明?」
「所以你們這是承認了樂悅是你們的兒子?」
「如果樂悅沒有插足葉老闆和她男朋友的感情,那你們今天來找葉老闆是為了什麼?難道不是求她離開樂悅或是為樂悅隱瞞嗎?」
「不是的,我們是來求她澄清的……」
「澄清什麼?意思是你們對樂悅當小三的事是知情的?」
「在樂悅的成長過程裡你們作為父母有發現樂悅是個道德敗壞的人嗎?」
「你們在其中扮演著什麼角色呢?」
……
越來越過分和密集的問話逼得本就還在重病的老人漸漸漲紅了臉,全身都開始不受控制地微微顫抖起來。
可記者們對此毫無所知。
他們隻想拍到更刺激的畫面,錄到更失控的聲音,於是一個個黑洞洞的鏡頭此起彼伏地逼近,一個個連著線或沒連線的話筒此起彼伏地湧動,直到把兩個無助的老人完全淹沒——
玻璃門突然被人狠狠撞開。
是整個身體直接砰一聲撞上來的沖法。
隨著一陣寒風兇猛灌入,所有人都看見了樂悅怔然的臉。
他第一次在有葉空在的場合沒有看到葉空——或者說他誰都沒看到,一雙眼隻是直愣愣地望著人群中彼此攙扶著快要跪下去的顫巍巍的老人。
從他的視角來看,整個世界都好像是寂靜的。
隻剩下自己一路狂奔而來後留下的急促喘息。
一聲一聲沉重重複的喘息裡,他幾乎是無意識地往前走,一步一步越來越快,直到感受到那群記者身上傳來的熱意——
「樂悅!你是一路跑來的嗎?你知道自己的父母會來給葉老闆下跪嗎?還是其實就是你讓他們來的?」
「樂悅!你父母也對你當小三的事情知情嗎……」
轉向朝他湧來的話筒和鏡頭還沒來得及靠近他的臉,就先被他用拳頭狠狠砸翻了。
「啊——」
人群陡然爆發出混亂的叫喊。
一個又一個攝像機被他砸碎,一個又一個話筒被他生生扯出來摔開,而混亂之中還有許多人更加興奮地高喊起來。
「打人了!我們可以看到樂悅真的動手了!」
「作為公眾人物在大庭廣眾之下對記者大打出手!你有考慮過你的前途嗎?」
「這是否證明你之前的溫柔人設都是假的?!請問你這樣欺騙自己的粉絲不會覺得愧疚嗎?」
「你的父母是否在你的教育上出現了巨大的錯誤才把你……」
最興奮最迫不及待的那一個記者被樂悅揪住了衣領,狠狠摜倒在地,而他還扶了扶眼鏡,強行撐起身體繼續正義凜然的發問:「是誰給了你底氣這樣打人?你背後是否還有金……啊!」
樂悅的拳頭狠狠落在他臉上。
「你父母是不是也知道你當小三有金……」
砰——
「你這樣做是犯罪……」
砰——
「你是暴力狂……」
砰——
「你爸爸媽媽把你養成……」
砰——
一聲又一聲,拳拳到肉的悶響。
起初還有人湧上去想要繼續提問,可隨著樂悅的拳頭機械般一次次反覆落在那人身上,記者們的腳步也漸漸退卻了。
興奮的神情從他們臉上褪去,恐慌和畏懼一點點蔓延上來。
雖然依舊有攝像頭對準他們,卻不再有人敢發問激怒他——直到一顆牙齒和著皿從那名早就沒有還手之力的記者口中吐出,終於有人顫抖著聲音出聲:「別,別再打了!」
「他要被你打死了!」
……
第一滴皿濺出來,飛進樂悅的視線,落在他的鼻尖上。
他隻是眨了下眼,又揮出下一拳,直到讓每一處凸出的關節都因為巨大的力道碰撞而破皮、滲皿。
可他感覺不到痛,逐漸變得赤紅的雙眼隻看得到眼前面目猙獰的敵人——即使他已經口吐鮮皿,連門牙都被他打碎,他也依舊毫無所覺。
那名男記者已經失去意識了,可身體還在隨著抽搐一口一口地噴出皿沫來。
有人在面前被生生打死的恐懼終於讓圍觀者沖了上去,他們七手八腳地想要拉住樂悅,卻居然都被他掙開了——那簡直是一頭正在發狂的野獸。
在此期間,甚至連隻關注著葉空的那名記者都忍不住把鏡頭轉向了瘋狂的樂悅。
於是他也就沒能捕捉到葉空無聲走向門口的身影。
在室內驚叫與哭聲響成一片的時候,葉空突然站了起來,她走到門口將玻璃門關上,還順手上了鎖。
隨後她走進收銀台,打開曲霧那台筆記本,開始忙活起來——
·
滴滴滴滴滴……
手機警報聲突然響起的時候,正在吃水果的曲媽媽被嚇了一跳,條件反射地轉頭去看沙發上躺著的曲霧——她昨天失眠了一整晚,到早上天亮才總算睡著,這會兒被手機發出的噪音刺得微微皺眉。
曲媽媽趕緊起床想去悄悄把她的手機關掉,誰知才剛靠近沙發,曲霧就突然睜開了眼——
對上她犀利得好像根本沒睡著過的眼睛,曲媽媽訕訕一笑,指了指被壓在她身下的衣兜:「你手機響了,媽媽想幫你關掉……」
曲霧屏住的呼吸緩過來一秒,卻又立刻清醒過來,她猛地從沙發上坐起,飛快地拿出手機打開了某個自製的實時監控軟體。
剛一打開,她就在一片混亂的狼藉中聽見了一聲撕心裂肺的慘叫。
曲霧剎時臉色大變,起身就要往外沖——
·
「小悅!!!!」
——一堆年輕力壯的記者都攔不住的樂悅,被這一把蒼老帶著哭腔的嗓音一喊,就凍結般僵住了。
他帶皿的拳頭還揚在半空,幾欲噬人的氣焰卻已經澆上冰水般冷卻。
察覺到局勢變化,有敏銳的記者立刻大喊起來:「樂悅!你簡直是瘋了!」
「你是要幹嘛?你這是要殺人嗎?」
「你還砸了我們的相機!你這是想毀屍滅跡?」
「你以為砸相機有用嗎?我們這裡這麼多人!」
「何況還有監控!」
「快叫救護車!」
「順便報警!」
「最近剛爆紅了一波的演員自毀前程,暴力行兇殺人未遂!我連標題都想好了!」
交錯重疊的譴責聲裡,有人拿出手機報警的報警,叫救護車的叫救護車——
「喂?這裡有人殺人了!快來……地址嗎?這裡是玉……喂?喂?有人嗎?怎麼突然斷了?」
「怎麼回事?我撥不出去……」
「我也撥不出去……」
「怎麼連救護車都打不通……」
「是不是信號不好?」
……
溫家會客室
電視上的直播突然消失,畫面變成一片漆黑。
「這是怎麼回事?信號不好?」
竊竊私語中,沒有人察覺到人群裡塗晚無聲彎起的唇角,還有周頌發出的一聲輕嗤:「蠢貨。」
·
老人的哭聲嚶嚶地響著,聽起來絕望而無力。
還有人一邊撿起地上被砸壞的相機,一邊不忘繼續對著僵成木頭人的樂悅放狠話:「你等著,不要以為相機壞了我們就報不了警——這咖啡店裡裡裡外外到處都是監控,到時候警察來一看就知道是怎麼回事了!」
「樂悅!你完蛋了!」
……
「怎麼還撥不出去?」
「出去打電話試試……」
有人拿著手機邊打電話邊向門口走去,看也不看就要推門而出,可一推不見效,二推還是一絲不動。
那人這才茫然擡頭,看了眼面前緊閉的玻璃門,又狠狠搖晃了幾下——
「……鎖住了?」
他簡直莫名其妙。
然後變成所有人都莫名其妙。
直到那個開著直播間的記者陡然想到什麼,讓鏡頭在咖啡店內掃了一圈,才終於找到收銀台後面正托著下巴興緻缺缺看著他們的葉空。
「是你鎖的門?!」
他這一聲喊一下就把所有人的視線都吸引了過去。
而葉空隻是沉默地坐在那裡,沉靜的注視他們。
「你鎖門幹什麼?」
「你什麼意思?」
「葉老闆不會想把我們困在這兒吧?」
「信號也是你搞的鬼?」
「你們果然是一丘之貉!」
「葉老闆有本事就把我們永遠關在這裡,否則店裡發生的一切遲早都會見天日的!不管是樂悅打人還是你悄悄鎖門封鎖信號——這些都會讓所有人都看到。」
……
等到嘈雜的威脅和狠話都告一段落,葉空才終於出聲了。
「看來你們當中沒有去過花之盒的人。」
她在收銀台後面淡淡道:「如果有人去過那裡應該就會知道——在我的地盤上,無論什麼消息想洩露出去,都得看我的意思。」
她視線落向那個說會把視頻發出去的記者:「店裡裡裡外外都是監控?要發給全網看?你們是不是忘了,這個咖啡店是我的?」
「呵,」那人發出一聲冷笑,「警方要你調監控你還敢不調嗎?」
葉空聳了聳肩:「什麼?如果你們說的是你們一群人高馬大的年輕人對著兩位老人家圍追堵截咄咄逼人的監控的話——我的確可以調出來,至於別的……」
她擡眼看向眾記者,無聲彎起唇角——
·
監控已經被她刪了。
所有人都在那個笑裡明白了她的意思。
有人不可思議道:「你也太大膽了?」
還有人說:「即便沒有監控,葉老闆是不是忘了我們還有直播?剛才直播出去的畫面,你以為不能保存嗎?沒準兒現在已經登上熱搜頭條了。」
葉空看了說話的人一眼。
正是那個一直懟著她拍的記者。
這會兒即便直播信號已經被中斷了,他也依舊堅持不懈地拿攝像機對著她。
葉空不以為意,十分平淡的說了句:「真的嗎?你確定你的直播是面向公共網路,而不是某個特定頻道的?」
「……」男記者表情一僵,「葉老闆什麼意思?直播當然是有特定頻道的。」
「那你不用替我擔心了。」葉空微微一笑,「我猜,你這個直播間面向的人群,沒有一個人……會把這段視頻傳出去。」
……
「你在做什麼?」
一道低沉微涼如大提琴的嗓音響起的時候,許多人都還沒反應過來,謝青就更是如此。
直到四周沉默下來,她才若有所覺地擡起頭,迎上一束毫無情緒的目光——這實在是一個長得過分好看的男人。
她先前就覺得這個將要和秦箏訂婚的溫家大少爺條件太糟糕,又是殘疾又失去了實權,簡直就是個地獄人選,可來到玉洲,真正見到溫大少後,她又覺得這個人還是有點可取之處的——臉太好看了,殘廢孬種男都能變成陰鬱病美人。
現在她還發現這人音色也很好聽。
如果不是語氣涼得滲人,她對他的評價大概還會高上幾分。
——發現溫璨眼神是對著自己以後,她愣了一下:「玩手機啊。」
她無所謂道:「雖然直播中斷了,但剛才的事兒多好玩啊?我當然要把視頻和朋友們分享。」
說完她好像才想起葉空是溫璨前女友似的,露出個驚詫的表情,隨即又捂嘴一笑:「溫少爺這麼問我,總不能是你還記掛著你的前女友,想護著她吧?」
她語氣帶著挑釁,誰都能聽出來,其實這種場合她這樣的態度是很不妥當的,但秦箏實在很想知道溫璨對葉空的態度到底如何,何況這本身也是秦夫人交給她的任務,於是她就裝作忙碌地添茶倒水,彷彿什麼都沒聽到。
倒是重新回到室內的秦夫人笑了起來:「阿青,你這是說的什麼話?溫少爺當然不是……」
「我記不記掛我前女友和這位……」溫璨偏了下頭,臉上毫無表情地打量了謝青一眼,「不好意思,你是?」
「……」謝青臉上挑釁的笑容被凍僵了,然後迅速染上憤怒的顏色。
「阿璨!」溫榮低聲呵斥了一句,隨即又轉頭對秦夫人道,「不好意思啊,他最近心情不太好。」
「可以理解。」秦夫人臉上的笑也淡了些,卻還是寬容道,「畢竟剛失戀不久嘛——但,」妝容素雅的臉上,那雙眼輕輕一轉,淡淡落到溫璨身上,「阿青雖然不是什麼大人物,但好歹也是南港謝家唯一一個女孩子,還是我的侄女兒,溫少爺若是之前一直沒注意,那麼從今天開始記住就好了。」
「她叫謝青,南港謝家的謝,青色的青。」
秦夫人語氣淡淡還帶著笑意,可誰都不會錯認她的鄭重和不悅。
那是久居上位,習慣了發號施令並且真實掌握著權柄的女人,散發出來的自然而然的氣場——室內大多數人都不由自主看向了她,並且放緩了呼吸。
有玉洲的少爺小姐們在彼此對視,然後交換一個驚訝的目光。
安靜之中有暗流湧動。
唯有溫璨這個直面秦夫人的人毫無所覺一般,耷拉著眼皮子淡淡道:「南港謝家?」
也是秦夫人的娘家。
可溫璨說起這四個字時,語氣卻隨意如同提起一隻貓一隻狗。
「你們南港,難道都會這麼在別人的宴會場上帶著手機偷拍和肆意傳播消息嗎?」
溫璨說,「我們玉洲倒是沒這個規矩——如果不是主人家有特別邀請明星網紅前來,我們這裡的宴會都是不許拍照也不許錄像更加不許傳播的,早些年甚至連進入這種場合都得收手機,隻是時間長了,規矩已經成了所有人都默認的規則,所以根本就不需要再強調和特意解釋,我本來以為南港也是一樣的……」
男人擡頭看向秦夫人,微微一笑:「但看來不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