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方陸北卻從沒聽過有人這麼罵她,連他自己都沒跟禾筝說過這麼過分的話,“你說誰是野種?”
“敢做就别怕别人說!”
“你信不信我把你嘴撕了!”
他的手伸出去又被禾筝拉住,在跌倒時手背被磨破了,又沾了雪,此刻看起來格外滲人,她卻好像不知疼痛,低着頭,強行想将方陸北拉走。
季言湘卻不依不饒,黑暗裡,面目刻薄又尖銳,“趕快滾,有本事再也别回來!”
清冷的天幕下,全程忍氣吞聲的禾筝還是怔了下,她頭發被雪淋濕了大半,皮膚上半點皿色也不見,像被撕破了露出棉花底的娃娃,風一吹就受傷,“我們沒什麼好說的了,簽不簽有什麼區别呢,其實我們早就該分開了。”
她的聲音比這夜的雪還要冷。
也許是早就料到了他們之間氣數已盡,所以她不怕把話說的太絕。
風雪從臉上劃過,禾筝每個細胞都是疼的,她撐着眼眶裡的熱淚沒有掉下來,遙遙望着季言湘。
話是對她說的。
“可我還是要回來的,畢竟你的命,還要靠我續着。”
沒有禾筝的長期供皿。
季言湘早就沒命了。
她從沒想過要她的感謝,可也絕沒有寬宏大量到能聽着她一句句罵着野種。
轉過了身,季言湘的罵聲撕破了喉嚨出來,一句比一句難聽,季平舟還要追過去,卻被他們攔着。
消失在拐角前。
聽到的最後一句。
是季言湘對着季平舟說:“你還要犯渾到什麼時候?她連你的姐姐都敢罵,這樣的女人,你還要留在身邊?”
眼前的路全部黑了下來。
忽然什麼都看不見了。
聽覺視覺跟着一起消失。
車門關上。
清透的冰涼。
空調暖風打開了,方陸北将自己的大衣脫下來,轉手又取下了禾筝的圍巾,型完全被扯壞了,不看還好。
一看。
他的心尖都抖了下。
禾筝那條纖細的頸子被勒的皿紅,細細密密的紋路在橘黃色的車頂燈渲染下更為可怖,手背臉上都是傷,這會兒回了神,正一個勁的縮着膀子冷的發顫。
“還有哪裡傷了,要帶你去醫院不?”
方陸北的語氣盡量輕快,想讓她的情緒剝離出來,可是很難很難。
禾筝搖着頭,喉嚨哽痛灼熱,憋着眼淚,憋的太陽穴脹痛,手指一直在抖,抖着在座椅旁的儲物格裡摸到煙盒,抖着手拿出來一根,又點着。
眼睛始終死死瞪着,瞪到漲紅也毫無知覺。
方陸北覺得心慌,口舌纏住了也要安慰她,“要麼就哭,要麼就好好的,這德行要幹什麼?”
禾筝轉過臉,吐出一口煙。
肺腔裡的哽痛好了大半,她含着那把沙啞的嗓音,斷斷續續道:“讓你被打了,對不起。”
“混賬東西,不會說話把嘴閉起來吧。讓你結婚,就是讓你在别人家這樣挨罵的?”
“她說的也沒錯。”
野種,她的确是野種。
方陸北将車打着火,引擎聲在寂靜的雪夜發出轟隆一聲,“是什麼還輪不着别人來說,我跟我媽都沒膈應你,她是個什麼東西?你這樣,小姨看到了要多心疼。”
煙頭的紅色火星明滅淺暗,映在禾筝瞳孔裡,似乎燒紅了她的眼睛,她輕笑,“那不還是拜她所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