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
裴簡剛将季平舟拖離那片危險地帶。
橋面阻隔車輛的一根護欄杆終于承受不了壓力,徹底斷離。
數人跟着一陣尖叫。
墜江的劇烈聲響也将季平舟的意識撞死了。
江面黑黝黝的,還漂浮着一層碎冰,車掉下去,起初一兩秒還能看見影,現在是真的什麼都沒有了,就那麼沉了下去。
季平舟渾身都在發抖,四肢連着筋脈都冷了,撐着粗粝的地面站起來,剛走兩步又被裴簡銜住,他側身踹了他一腳,将人踹的往後踉跄幾步,他又撲上來,将他摁倒在地,摁着他的肩膀,“哥!你冷靜點,你還想跟着她一起跳下去嗎!?”
慢慢的。
他瞳孔有了焦距。
視線内,卻是天空一片殘缺的烏雲,他不可能跟着一起跳下去,十個方禾筝的命也不值一個季平舟,可一想到她要沒了,他就難受的心絞痛,與死無異。
躺在冰涼的雪泥裡,季平舟聽到了警鈴,忽然開始喘不上氣,猛咳,咳的腥甜漫到舌尖,裴簡急着拖他去車裡吃藥,他不願移動,靜靜躺在冰地上,宛若在等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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救護車警車跑了一輛又一輛。
搜救隊運作完畢是在午間。
這場事故造成的損失不小,兩場追尾,橋段毀壞,而罪魁禍首從江裡打撈出來時,從裡到外,冷透了。
方家人趕到醫院時人還在搶救。
兩個都是姑娘。
一個沒有大礙,一個情況糟糕。
這個年,沒有人能過得好。
關于那場事故的蹊跷之處太多,甚至登上了社會新聞,在黃金時段的新聞節目上,總能看到輪播。
今天外面又下了雪,臨近小年,城市到處張燈結彩,街道上擠滿了男男女女,要去和風苑必須經過熱鬧的商務區。
升起車窗,墨色能遮掩些許外面的色彩。
方陸北淡淡歎了口氣,忽然想到不久前的某一天,禾筝練琴回來,坐在他車上,欣喜地指着外面說很漂亮,好久沒這麼開心過。
他當時嗤之以鼻,說這風景有什麼漂亮的。
方禾筝以後還能看到更漂亮的風景。
可現在,他恨不得時間再回到那個節點,帶着她多在高橋上轉兩圈,讓她多看看城市的璀璨,她喜歡燈光,就帶到她到喧嚣的高塔上俯瞰城市,她喜歡音樂,就讓她放開手去做,如今,便不會有這麼多遺憾了。
進了和風苑。
小保安來給他開門,方陸北前段時間來過,也認得了他。
“哎,季太太哥哥,您今天怎麼來了?”
方陸北笑不出來,不冷不熱,“來拿個東西。”
小保安了然點點頭,說着還歎氣,滿是惋惜,“我看到新聞了,季太太還好嗎?她人很好的,怎麼會這樣......”
連一個不相熟的人都知道她很好。
善良又熱心,一生隻做過那一件錯事,卻又偏偏毀在了這一件錯事上。
“還好,謝謝關心。”方陸北将車開進去。
庭院的雪好幾天沒有清掃。
濕意浸透到了土地裡,同樣是黑夜,同樣有雪,方陸北想到那晚來見她,那時已經覺察到了離别,卻沒想到,他們這場婚姻,卻是以如此壯烈的方式收尾。
房内沒有任何變化。
那份協議書還放在茶幾上,他拿起,放到車上,直線向醫院行駛而去。
車停在地面停車場。
順着正門進去。
才上了台階,便看到站在醫院外等待着的人,他面容清淡,鞋邊有雪,圍巾手套都沒帶,大衣裡面隻有一件單薄的黑色襯衫,來的急,連領帶都沒打,脖頸皮膚貼着一片方形創可貼,走近了,借着一點微光,能看清他眼皮上一道傷疤。
短短半個月,他瘦了不止一星半點。
方陸北不由歎氣,事發以來,他頭一次對季平舟心軟了,“舟舟,你看你現在成什麼樣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