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進南收回看孩子的眼光，端起桌上的茶杯：「我與我父親爭了幾句，一氣之下跑了出來，在廬州到處都是親友，一時也不知去哪裡。

　　隨便買了張車票到了新安，想到你們在這裡，就來看看你。」

　　謝雲舟笑著給他續了點茶水：「正常的，我也經常跟我父親有分歧，生氣的時候也不想回家。」

　　顧小曼放了個盤子在表兄弟兩個面前，裡頭是一些糖果點心之類的。

　　「南哥，我們小鎮上招待客人都喜歡上糖果。不管人心裡有什麼煩心事，吃兩顆糖，甜甜嘴，甜甜心。」

　　陳進南笑看著糖果盤，取了一顆糖剝開塞進嘴裡：「謝謝嫂子，叨擾你們了。」

　　顧小曼笑了起來：「你們兩個其實都挺斯文的，和父母吵了兩句，隻會自己生悶氣。」

　　陳進南微微詫異：「嫂子這話何意？」

　　顧小曼笑道：「以前我跟我爸吵起來，那是驚天動地。要麼我爸把我攆的滿村跑，要麼我把我爸攆的滿村跑。」

　　陳進南忍不住笑起來。

　　旁邊丁浩哈哈笑起來：「難怪你跟東哥家的嫂子玩得來，原來你們兩個都是女壯士。」

　　顧小曼也跟著哈哈笑：「女壯士有什麼不好，至少我在我們村裡，流氓見了我都不敢亂說話。」

　　話音一落，外頭傳來顧耀堂的聲音：「哪裡有流氓？」

　　顧小曼哎呀一聲：「好巧，我爸來了。」

　　顧耀堂推門而進：「喲，來客了。」

　　謝雲舟起身：「爸來了，快坐。」

　　顧耀堂看到屋裡兩個陌生年輕人，點了點頭：「來客了，你們不用管我。我今天去景元家裡，他們單位發了東西，說讓我給你們送點過來。」

　　謝雲舟接過東西：「正好，我們也發了好多東西，爸你帶一些過去給我哥。」

　　顧耀堂哦一聲：「我專門給你們幹苦力。」

　　顧小曼瞥他一眼：「爸，我嫂子現在行動越來越不方便，你得空也去看看。」

　　顧耀堂嚯一聲：「咋，我不去，孩子還不叫我爺？」

　　顧小曼不說話了，看著他笑。

　　顧耀堂看到女兒的死亡凝視，很果斷地改口：「把東西給我，我給他送過去！」

　　謝雲舟先道：「先歇會兒吧。」

　　顧耀堂擺手：「我現在給他送去，晚上我還要回商店呢。明兒國棟要出去，讓我看一天。」

　　謝雲舟隻能去拿東西，顧小曼找到家裡的芝麻糊給他沖一碗，遞給賭鬼爹：「外頭冷，喝一碗暖一暖。」

　　顧耀堂接過芝麻糊碗，咕嘟咕嘟幾口乾光，然後坐在小闆凳上看雙胞胎，摸摸這個摸摸那個。

　　「乖乖，又長大了不少，想不想姥爺？」

　　葡萄盯著姥爺的禿頭，突然問道：「姥爺，你沒有頭髮。」

　　顧小曼沒忍住笑起來。

　　顧耀堂摸了摸自己的頭頂，滿嘴胡說八道：「姥爺以前有頭髮的，被你媽氣的都掉完了！」

　　葡萄的眼睛裡先是驚恐，然後看了看旁邊有一頭烏髮的父親：「爸爸，我不氣你。」

　　一屋子大人都笑了起來。

　　謝雲舟笑著摸了摸女兒的小辮子，溫聲道：「葡萄乖的很，爸爸的頭髮不會掉的。」

　　顧耀堂咧嘴笑：「這丫頭比你小時機靈多了，你小時候傻不愣登的，長大了反倒機靈了不少。」

　　顧小曼反駁道：「我那叫開竅晚！」

　　顧耀堂撇嘴：「對對對，開竅晚開竅晚！」

　　陳進南有些詫異地看著這父女兩個鬥嘴。

　　謝雲舟很快拿出一堆的東西：「爸，你跟我哥說，年三十我們就不過去了，初一我們再聚。」

　　顧耀堂才不管這些閑事，他看到地上一堆的東西直咧嘴：「這麼多，不好拿，給我弄個擔子。」

　　很快，顧耀堂挑著一擔子東西走了。

　　顧小曼見時間不早了，讓謝雲舟陪客，自己去廚房開始做飯。

　　家裡菜多，她準備做六菜一湯。

　　那頭，顧耀堂挑著擔子去坐公交汽車，徑直去了兒子家。

　　顧景元提前下班回來了，正在家裡搞衛生，見父親挑了一擔子東西進屋，忙過來迎接：「爸，怎麼這麼多。」

　　顧耀堂把擔子放下：「我哪曉得，小曼給的，挑這麼遠，累死我了。」

　　顧景元忙道：「你歇會兒，我來做飯給你吃。」

　　顧耀堂擺擺手：「我不在你這裡吃，我回商店去了。」

　　顧景元也沒強留：「過年來我這邊。」

　　顧耀堂哦一聲：「雲舟說三十那天他不過來，讓我們初一拜過年後去他家，具體在哪裡吃飯，你們再商量。」

　　顧景元點頭：「好。」

　　顧耀堂又道：「那你忙吧，我先走了。」

　　顧景元把父親送到門口，目送他消失在樓梯口才關上門。

　　顧耀堂走的特別快，等到樓下花壇邊，他看四處無人，快速過去，從一株四季常青的樹後面拎出一大包東西。

　　這是他剛才從女婿給的東西裡頭扣下來的。

　　兩斤肉、一把粉絲、一瓶罐頭，還有兩包鹽。

　　他知道，兒子不會去和女兒女婿核對收了多少東西。

　　這人情算在兒子頭上了。

　　他辛苦跑腿，算他的跑腿費吧。

　　顧耀堂拎著東西去找霍三嫂。

　　霍三嫂現在盤了一家小門面賣饅頭和花捲，掙的沒有以前賣酒多，好歹是個正經買賣。

　　這小門面還是顧耀堂幫她找的。

　　剛好是晚飯時間，來買饅頭和花捲的人很多，母女兩個忙得不可開交。

　　看到顧耀堂，霍三嫂隻是打了個招呼：「顧二哥來了，小濤，給你顧二伯倒杯水。」

　　霍成濤給顧耀堂倒了杯水，怯怯地端給他：「顧二伯，喝水。」

　　顧耀堂接過水杯，咕嘟咕嘟喝完：「寫作業去吧。」

　　霍成濤如蒙大赦，趕緊坐到一邊去乖乖寫作業，他有些怕顧耀堂。

　　霍家三個孩子都知道顧耀堂和母親的關係。

　　老大霍思甜告訴弟弟妹妹，沒有顧二伯，外頭的流氓會來欺負我們。

　　她還告訴弟弟妹妹，媽去賣酒，被人家罵婊子，現在賣饅頭和花捲，人家不罵我們了。

　　顧耀堂悠然地坐在那裡，哪怕霍家母女兩個忙暈了頭，他也不會幫一點忙。

　　他來這裡是來找快樂的，不是來當黃牛的。

　　霍三嫂忙了好久，終於把晚高峰糊弄過去，然後忙著做飯：「顧二哥，我今天晌午買了條魚，剛才燉上了，加個蘿蔔給你吃。」

　　顧耀堂指了指地上：「這裡頭有點東西，你給孩子們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