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章
淩晨時分又下起雪,車頂上落了淺淺的一層白色,又薄又淡,醫院外荒無人煙,陰氣森森,活像個墳場。
下了台階裴簡就将自己的圍巾摘下來給季舒帶上,她哭的要斷氣,坐進車裡時喉嚨還是哽的,喝了幾口水才穩下去。
回到商園将她送回去。
裴簡站在車邊,再三猶豫之下還是給季平舟打了電話。
明天就是元旦。
新年第一天,他不能不在。
來電顯示落到季平舟的手機上,剛亮他就摁斷,又直接關了機,側了下眸,看向後座,聲嗓溫和舒緩,“麻煩您了,為了我們的事專程跑一趟。”
車子平穩駕駛在高速路上,一點神都晃不得。
從小城到燕京,一路的風景由枯燥變得繁華,大都市的光陰景象正逐漸推進,很快就能深入其中。
坐在後座的女人望着窗外,臉龐已有了些年歲,眉眼神态間和方陸北的母親有三分相像。
跟禾筝結婚以來,這是季平舟第一次見到她的媽媽。
他連夜從燕京趕過去,在弄堂口的一家雜貨店裡遇見了禾筝母親,那時她正在挑選剪紙,跟商店老闆聊着過年要吃些什麼,一轉眼,四目相對,他幾乎立刻就能确認,她是禾筝的母親。
許是他們結婚的時候照片有往她手上寄過幾張。
她也認出了季平舟。
她将他帶回去,坐在四方格的小院子裡給他沖最好的茶,拿了一份又一份地方美食,輕聲細語地問他“筝兒還好麼”。
那是來自一個女人最原始的母性。
季平舟不知該如何對一個母親描述自己曾經對她女兒所做的種種惡劣行徑,他拿出了二十幾年都沒有過的卑微姿态,求她。
求她,為他們的婚姻做一份挽留。
她聽後抹了把眼睛,用溫柔慈愛的目光細細凝望着季平舟的臉,許久以後才說,“你跟你母親長得很像。”
坐上這輛去燕京的車,實非她所願。
一面想去見見禾筝,一面也是被季平舟勸動了。
高速上瞧不見什麼美麗的夜景,随着季平舟的話,付韻将目光收回來,凝着他的發絲,聲音困難地走出喉嚨,“筝兒傷的很嚴重嗎?”
聞聲,季平舟有些崩潰,話語蒼白,“她不願意見我,我并沒有親眼看見。”
“這丫頭一直很任性,為難你了。”
怎麼會任性,怎麼又為難了。
季平舟更難接話,正在焦灼,付韻伴着點低沉又出聲,“我不能保證一定能勸動她......我跟她,關系一直不是很好,她喜歡的是陸北家。”
“其實這些年......她很想您。”
好多次,他看到禾筝在擦小時候跟母親的合照,擦的又亮又新,擺在不怎麼顯眼的地方,獨自吞噬着自己無法言說的想念。
這一來一回的路格外熬人。
季平舟去了沒有休息就重新啟程,這能才趕在第二天中午到達醫院外。
裴簡聯合方陸北都瞞着他禾筝轉院的位置。
可他要是真想查,幾個醫院都有他的校友,找一個人隻是一通電話的事情,根本不需要怎麼費功夫。
車停好,季平舟繞過去開車門,天還下着雪,他将傘大半都撐在付韻頭頂,“您當心腳下。”
“沒事。”
付韻從上車後懷裡就一直抱着一包東西,物品雖然不昂貴,但卻精細,用漂亮幹淨的食袋裝着,一夜過去,仍然還有溫度。
季平舟謹慎詢問着:“這些是帶給禾筝的嗎?”
她點點頭,言語間還是有對女兒的疼愛在的,“嗯,她喜歡吃這些。”
沿着病房号往樓上走。
季平舟來之前已經打了招呼,專門給他們騰出點時間,在付韻走進病房前,他完全擱置了自己的身份地位,眼中流露的,全是期盼,然後自己站在病房外,靜靜的,等待着審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