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裴簡撐着傘。
兩人并排走在狹窄的過道上,季舒邊走邊将手伸出去接雪花,手套是羊毛材質的,雪落在上面就會消失,她歡愉地眯眼笑着。
忽然走到了前些日子他們争吵的地方。
季舒頓住腳,神情百倍嚴肅,“對了,那天我姐是不是打了陸北哥一巴掌?”
這事裴簡聽說了。
“是,因為他打了舟哥一拳。”
“那肯定特别疼吧?”
“沒什麼大傷,嘴角破了,擦了點藥就好了。”
季舒搖頭,眼神清明,語氣肯定,“我是說,陸北哥肯定特别疼吧?我應該去看看他,跟他道個歉的。”
她低下了頭,兀自往前走,嘴巴裡喃喃低語着,“對,應該去看看他。”
溫熱從心髒遠去了,裴簡将手放進口袋,全然落寞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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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連好幾天的暴雪在燕京是罕見的。
積雪厚厚的堆積了好幾層在房頂上,這樣的寒冬臘月,連屋檐邊兒的晶瑩挂柱都結了長長的幾條,危險的垂挂在邊角。
若是結實倒沒有大礙。
可偏偏被風一吹就搖搖欲墜。
有次方陸北出來接電話,站在邊角,天黑,沒注意頭頂,電話打到一半就被冰柱子砸到了背,在床上躺了好幾天才痊愈。
明姨還說虧他命大,要是那冰柱子再尖點,他命都沒了。
出了事後。
方家的傭人都需提前一個小時開始工作,趁着人都沒起,将院子裡的積雪給清掃了,屋檐上的雪也給彈下去。
天蒙蒙亮。
明姨開門将賀雲醒送走,正要關門,從牆拐角突然沖出來個人,個頭小小的,長着讨人喜歡的娃娃臉,眼睛跟洋娃娃似的好看。
她認得她。
“季小姐?”
季舒将頭上的碎雪拍掉了,用力點點頭,“明姨,你還記得我。”
“當然記得的。”
季家一共就那麼幾個孩子,一個多災多病的季言湘,一個季平舟,還有一個健健康康的,就是季舒了。
禾筝跟季平舟結婚時,她見過季舒。
這時候應該熱情地将她迎進來,可禾筝跟季平舟的事剛出。
明姨還記得那天方陸北帶着禾筝回來,她打了熱水給禾筝洗臉,她一擡頭,頸子上那一道道觸目驚心的皿痕就露了出來,又不知磕碰到了哪裡,還一直流鼻皿,她也不哭,就着熱水一直洗,洗的水都紅了。
當時方陸北就站在邊上,臉頰有道巴掌印,他這人粗俗,罵起人來恨不得将對方的八輩祖宗都拿出來鞭撻一遍。
什麼難聽的話都罵完了。
然後便是指着禾筝,問她什麼時候撞到的鼻子,是不是鼻梁骨撞斷了都一聲不吭,罵季平舟不是人,早就該跟他離婚了。
雖然過了半個月,可當時那場面,她一點都沒忘,“季小姐,筝兒最近都沒在家裡,你要是找她......”
季舒坦坦蕩蕩地笑,“她怎麼樣了?”
明姨笃定了她是來勸禾筝回季家的,更不想讓她進來了,連帶着态度也冷了,“不太好,現在還是讓他們都冷靜冷靜,您暫時别見她了。”
“我哥沒來找她?”
前一天晚上,季平舟分明一個人出來了。
明姨也跟着傻了下,“沒來,沒見到小姑爺。”
季舒皺了下眉,又很快撫平,“算了,我也不是來見禾筝的,我找陸北哥,他在嗎?”
正說着。
被白雪壓着枝頭的枯林小道上就出現了方陸北的身影,挺括的白襯衫,散着琥珀黑色的袖扣,還有挂在他臂彎上的一件駝色大衣,樣樣都好看。
他正低着頭,不慌不忙地整理着袖口的褶皺。
遠遠就聽見有道清脆的女聲在喊他,一擡頭,看見季舒踮着腳,欣喜地擺着手,一聲聲喊着:“陸北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