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翎累極而眠，身體蜷成不大的一團縮在羅漢床上。

　　她大約是頭一回做這種事，又被脅迫着不敢偷懶，被放下來的時候連話都沒說一句就睡了過去。

　　殷攝目光掃過她斑駁的頸側，不輕不重地哼了一聲，擡手捏了捏她的鼻子：“看你還敢有下一次......”

　　積聚了一整天悶氣慢慢散了，捏着謝翎鼻子的手卻沒有挪開，隻稍微松了松，給她留出了呼吸的空間，目光卻又黏了上來。

　　那目光沿着鼻尖一路移到了閉合的眼睛上，腦海裡卻突兀地浮現出了另一個畫面，那是今天淩晨的時候，謝翎站在廊下看雪時的背影。

　　她那時候在想什麼呢？

　　殷攝猜得入神，手指無意識地摩挲着謝翎的臉頰，一不留神就将人弄醒了。

　　他其實很少見到謝翎剛睡醒時的樣子，大部分時候謝翎會在他睡夢中離開，極偶爾的情況，就比如之前他在偏殿過夜的時候，會完事就走，那時候謝翎都還沒來得及睡着。

　　他從不知道謝翎剛醒的時候，聲音是軟糯沙啞的，像個孩子，完全沒有平日裡氣人和犟嘴時候的冷靜和剛硬。

　　像是變了個人。

　　他聽得耳朵發癢，連帶着心口也癢了起來，一瞬間竟産生了親吻她的念頭。

　　然而謝翎要醒了。

　　殷攝遲疑片刻，親吻變成了啃咬，等謝翎真的醒過來的時候，鎖骨上已經多了兩個牙印。

　　她悶哼一聲，掙紮着要起身。

　　殷攝将她摁了回去：“這不是龍床，朕允你多待一會兒。”

　　謝翎歎了口氣：“一滴精十滴皿，請皇上自重。”

　　殷攝一哽，這女人果然是一醒了就不招人待見了。

　　他擡手捂住了對方的嘴：“勸谏是皇後的職責，還輪不到你來做，朕讓你睡你就老實睡，聽懂了嗎？”

　　謝翎動了動嘴唇，似是還有話要說的，可殷攝捂得嚴實，她試了半天一個字都沒能發出來，最後隻好妥協，閉上眼睛重新睡了過去。

　　她仍舊是疲憊的，剛才的清醒也不過是之前被殷攝踹下龍床的記憶太過深刻，她不想再經曆第二次。

　　可她雖然睡着了，卻很快又被迫醒了過來，殷攝就在她身邊，哪怕不說話不動彈，存在感也很鮮明，何況現在他還大狗似的一下一下舔着她的鎖骨。

　　她又不願意睜開眼睛，很多時候隻要她不開口，殷攝也不會說話，這份難得的親昵就會多持續一會兒。

　　如她所料，殷攝始終沒有開口，隻是舔弄她鎖骨的動作逐漸輕柔了起來，恍惚中竟給了謝翎一點旖旎的錯覺。

　　可殿門卻在此時被敲響了，蔡多福刻意壓低的聲音響起來：“皇上，該用晚膳了。”

　　謝翎心裡歎了一聲，之前那句說蔡多福有眼力見的稱贊她要收回來，他并沒有。

　　殷攝應了一聲，随即起身下了地。

　　謝翎感覺到什麼東西蒙在了頭上，大約是被子，将她籠罩得嚴嚴實實的，外頭的動靜卻仍舊聽得清楚。

　　先是推門聲，應該是蔡多福進來了，然後才是兩人說話的聲音，

　　“皇上的晚膳在哪裡用？”

　　“就傳到這裡吧......多添副碗筷。”

　　蔡多福似是怔了一下，隔了一會兒才應了一聲。

　　等人退出去，謝翎才撩開被子穿衣，心裡很想問一句殷攝的那一副碗筷是給誰用的，可話在嘴邊轉了幾個圈也沒能說出來。

　　她安靜地下了地，但腳剛碰到地面，還不等站起來腿就軟了，她踉跄兩步跌下了腳踏，一頭撞進了殷攝懷裡。

　　對方哼笑一聲：“這一歲沒白長，連投懷送抱的本事都學會了。”

　　謝翎推開他，耳朵漲得通紅，一半是羞的，一半是氣的。

　　她背轉過身去系腰帶，腰間卻多了一隻手，殷攝不輕不重地揉捏了兩下：“罷了，這次你的确辛苦，朕賞你一同用膳。”

　　謝翎抓着腰帶的手微微一頓，她已經想不起來多久沒和殷攝一起用飯了，大多數時候，都是對方在吃，她立在一旁伺候。

　　偶爾人手不足的時候，她還要充當試毒的角色，雖然吃的是同一道菜，可始終不是一起下筷的。

　　今天竟然有了這個機會。

　　謝翎一時竟然有些不真實感，扭頭朝殷攝看了過去，殷攝卻誤會了這個眼神，臉色微微一沉：“怎麼？不願意？今天可有芙蓉雞......”

　　話沒說完，殷攝就突然閉了嘴，謝翎的心髒卻咚咚咚地跳了起來。

　　她沒想到殷攝還記得她喜歡吃什麼。

　　“皇......”

　　“閉嘴，趕緊收拾。”

　　殷攝似是十分懊惱，很不客氣地呵斥了一句，謝翎識趣的沒再追問，彎腰将羅漢床收拾好，指尖卻不受控制的抓緊了被子。

　　殷攝......

　　殿門再次被敲響，謝翎以為是蔡多福傳了晚膳來，連忙将被子疊好抱着進了内殿。

　　可等她再出來的時候，桌子上不止沒有飯菜，連殷攝都不見了。

　　她一愣，德春連忙上前解釋：“剛才出了點事，皇上去處理了，勞煩姑姑等一等。”

　　謝翎擺擺手，将德春遣了下去，心情并沒有因此而變得糟糕。

　　她重新坐回羅漢床上，将剛才被殷攝枕過的軟枕抱在了懷裡，低下頭輕輕用臉蹭了蹭。

　　如果能多維持一會兒這種愉悅又期待的心情，她不介意等。

　　可她沒想到，這一等竟然等了很久，等到飯菜都涼了，人還沒回來。

　　而此時的殷攝已經完全沒了用膳的心思，他看着眼前的莊妃主仆，臉色陰沉：“把你剛才的話再說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