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4章 番外4
很顯然,面對這位廖小姐的突然出現,不僅僅是我驚訝,他也一樣。
我更無措了。
他們才像是一家子,而我,這個局外人,好像自始至終都不應該出現。
他仿佛知道我在想什麼,攥着我手的力道是出奇的大,似是想借此告訴我他此刻無比堅定的心。
大長公主的臉色不是很好,不知是因為我頂着的大肚子,還是因為他從進來後,就牽着我至此不放的手。
但這又有什麼奇怪的呢。
她本就不喜歡我,我想。
大長公主什麼也沒說,隻留下他一人說話。
他們好像吵架了。
屋子裡争執聲一片,聽得我在外面站立不安。
“這位就是三公主吧?”
廖小姐的聲音從我身側響起。
其實,我并不算是讨厭這個女人,但絕對說不上喜歡。
我也不是個太擅長聊天的人,還是面對一個陌生人,所以我選擇盯着前方,閉口不談。
“三公主應該不太認識我。不過上回公主第一次來北魏的時候,我也在那場宴席上呢。”
是我虐殺喬裝成内侍的細作那場宴席嗎?
我不知道她為什麼提及此事,但我知道,我好像開始讨厭起這個人了。
“公主,看樣子是要生了吧,我可以摸摸嗎?”她又換了個話題,将注意力放在了我的肚子上。
我很不喜歡,避開她伸來的手,後退了一步。
“别碰我。”我不悅地朝着她冷冷呵斥了一聲。
正巧這個時候,門開了。
大長公主從裡面步出,看到了我兇狠的一面。
她本就不算太好的臉色似更冷沉了。
我心中一跳,再看一眼旁邊端莊溫和,笑顔如花的北魏小姐。
我遭算計了,是嗎?
站在院中,我心跳如鼓,無措的像是個孩子。
他走出來,深深看了眼廖清頤,未曾理會過她,隻将我帶去他身前的位置,對着我附耳輕輕啟唇:“還不快見過母親。”
我瞪大眼睛,不敢相信地看着他!
大長公主看了眼我的肚子,像是洩了氣,卻沒有搭理我的意思,直接轉身進了屋子。
雖然公主殿下生氣極了,但好在,在他的強勢逼迫下,大長公主并沒有提出要趕我走的事。
我又暫且在公主府裡住下了。
他很忙。
是真的很忙很忙,剛回來又趕着去了廖家。
我大抵能猜到他要去做什麼。
我能猜到,廖小姐也能。
但她好像一點也不急。
我站在那曾經住過的屋子裡,望着窗外不算遼闊的北魏天地,開始思考着,若是在這渡過我的下半生。
此生不再拿起長鞭,再不赴那廣闊天地,我的人生會有多麼乏味,多麼的可笑?
但......若對方是他,我又想,此生不回那草原又如何呢?
相夫教子,好像也不是不可以。
我想,我大抵是瘋了吧。
可那個女人都能為了王叔,離開家鄉,遠赴去了遙遠的虞都城。那我又有什麼不可以的呢?
哼,是啊,我才不要被她給比下去了。
至少這一次,絕對不行。
“公主,我們可以談談嗎?”
這道聲音再次傳來的這一刻,我便知道,我是真的讨厭她了。
我并不想和她交談。
“沒空。”
她可能是聽錯了。
居然直接進了屋子坐去了我對面。
我想也罷!
肚子大了就是不好動作,我也懶得起身去趕人了。
左不過我也沒什麼話好說,根本不用多搭理她,等着她說幹了嘴巴自己知道離開。
誰知她的第一個問話,就把我問住了。
“公主可知,小郡王為了讓你留下,為了給你名分,為了讓大長公主接納你。他要答應大長公主什麼條件嗎?”
她笑了笑:“大長公主說,要讓他把你我一同娶進門。”
我愣住了,那一瞬仿佛身子都徹底僵硬,支支吾吾說不出話。
她卻笑的很開心:“我當然是高興了,因為嫁給他這件事,是我此生的夢。”
“但我知道,這個夢,不隻是我一人的。”廖清頤垂頭苦笑,“敢問三公主,你可有想過小郡王的難處?”
他的難處......
我掰着手指頭,一時間竟然不知道回答什麼。
“你又可知,你貿然出現在他的生命裡,又會給他帶來了什麼?”
“還有他的未來?這些,你都有想過嗎?”
她的問題很突然,也有些尖銳。
我不想回答。
也不知道如何去回答。
但我知道的是,我真的真的很讨厭她。比讨厭江無眠還讨厭。
她的笑意漸漸消失,面色上多出了幾許哀傷。
“我知道,他去侍郎府找我父親,是想了卻和我的婚事。我也知道他在想什麼,若是我此生能嫁給他,那自然是最好的,但若不能,我也不會逼迫。”
“我也沒有逼迫他。”我生氣地說着。
我有點無語,也有點委屈。
被強行帶來北魏的人是我好嗎?
她又笑了起來,說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是他帶回來的。
“你可能不知道,他已經離家快半年了。在這半年裡,他杳無音訊,連大長公主也不知道他在何處,而他終于出現在人前,卻是帶着一個你。”
“等他今日從侍郎府回來,注定是又要和大長公主大吵一架了。而這些,都是因為你,因為你的出現,你知道嗎?”
她語氣很淡,甚至沒有一點埋怨,隻是在陳述一個事實。
是的,這是個事實,橫在他和我之間的事實。
我的心,又開始亂了。
“若是因我毀了他母子之情,若因我讓他和他最愛戴尊重的人為難至此,那我甯願自己從未出現過在他生命裡。”
“可惜啊,他在意的那個人,從來都不是我。”
她黯然神傷的樣子,不太像是做戲。
我沉默了,一句話沒說,連她最後是什麼時候走的都不曾知道。
......
入夜時,蕭蘇禾終于回來了。
他臉色不太好,可見今日去侍郎府并不算順利。
箬嬷嬷已經在府門等了許久,終于等到了他。
“小郡王,公主殿下已經等你許久了。”
蕭蘇禾直接去了。
已經做好充足準備的他,還沒開口,簾子後就響起了大長公主已有幾分蒼老的聲音。
“本宮隻有一個要求,孩子,必須由本宮來帶。”
“那個丫頭自己都還是個半大孩子,她懂什麼?萬一把本宮的孫子帶壞了,變得和她一樣嬌縱蠻橫,可如何是好?”
準備好的說辭瞬間卡在了喉間,他愣在當場,反應過來後有幾分不敢相信!
“母、母親......”
簾子掀開,大長公主從裡面步出。
如今北魏安定,太子繼位,一切都像是恢複成了原先的樣子。
可這位曆經了北魏三代的一朝公主,卻在不知不覺間,一點點蒼老在了這歲月的長河裡。
蕭蘇禾突然有點懊惱,他一走就離開京城半年,隻顧着自己,竟忘了家中已經上了年紀的母親,連一封家書也未曾送回過!
“母親,是孩兒不孝!”
大長公主揉着布滿褶皺的眉心,長歎着氣。
“你們這些年輕人啊,變卦比換衣服還快。這是最後一次了,若下回,你再帶個什麼姑娘回來和本宮鬧騰,本宮才不會管了。”
蕭蘇禾激動地掀袍跪地,聲音顫抖不已:“謝過母親!”
“起來吧,侍郎府那邊本宮知道處理。對了,太醫和接生的穩婆這些你可都安排好了嗎?還有孩子出世後單獨的院子,明日就趕緊讓人先去整理出來。該準備的東西,都趕緊備好。”
“至于她的名分,她現在月份大了,即将臨盆,不适合去折騰。一切都等孩子生下來再說吧,即便要大婚,那也是兩國之間的大事。”
蕭蘇禾一邊聽着一邊跟着重重點頭!
大長公主瞪他一眼:“你啊,可别高興得太早,本宮是答應你了,那小子可還沒答應呢。那可是他的王侄女,同不同意還不知道呢!”
“嗯!兒子知道了!”
大長公主還是第一次見自己内斂穩重的兒子,高興得像是個孩子。
她點點頭,也欣慰的笑了。
罷了,雖是個莽撞的丫頭,但也不失可愛。公主府安靜許久,也是時候該熱鬧熱鬧了。
這孩子大了,總歸是管不住的,天高任鳥飛吧!
......
這一夜,公主府裡的燈火亮了一整夜,公主府的奴才們也忙活了一整晚。
可惜,這一切的一切我并沒有看到。
因為我又一次突兀的做了一個決定。
是的,他的母親沒說錯,我就是一個莽撞的丫頭。
從來都是。
......
那屬于北魏夏日的風,終于還是吹來了格桑花開滿草原的這個晚秋。
“......乖女兒,這些就是阿娘和你阿爹的故事。”
“阿娘已經全部都講給你聽咯,今後等你長大後,可不準再來問阿娘你爹是誰了。”
氈房裡,穿着一身漠裝的少女輕輕逗弄完嬰孩的小鼻尖,将懷中襁褓放回榻邊的小搖籃裡。
今日的草原,似比往日更熱鬧了些。
早早的就紅綢遍地,彩旗飄揚。
似是即将有盛事發生。
“馥兒,快啊!王叔和南兒的大婚要開始了!你怎麼還沒動身,趕緊着!”
外面傳來耶律齊的吱哇亂嚎。
我急得沖出氈房,朝着外面馬背上的少年雙手叉腰。
頂着一對烏黑眼圈,已經快三天晚上沒睡覺的我,此刻簡直是氣炸了!
“耶律齊,你煩不煩,我剛把孩子哄睡着,再把她弄醒,今日我揍不死你!”
耶律齊被我的烏眼圈和雞窩頭吓了好一跳,脖子一縮:“馥兒,誰讓你不回王宮,偏偏跑來這住着,還不許我告訴王叔你住的地方,這不是自己找罪受嗎?”
“你懂什麼。”我氣沖沖摔下簾子!
我依舊很生氣,不過看在王叔和無眠大婚的份上,就不和他一般計較了。
今日的草原,的确更美了些。
我換上新的漠裙,将襁褓中熟睡的嬰孩穩穩系在懷中,披上披風,騎着我那闊别許久的小紅馬,朝着大婚場地進發。
這次大婚的盛大,是西漠開國以來最隆重的一次。
王叔為了這次大婚,也是準備頗多,說是萬裡紅妝都不為過。
聽說,迎親的人都已經到了虞都城的城都府,尾巴竟還在城門處。
可惜了,那樣的盛況,我沒有親眼看到。
草原上晚秋的風柔柔的,輕輕的,我看着那象征着大婚的彩旗飄揚,回到西漠後就一直動蕩不安的心,好像總算能跟着舒緩了些。
今日是王叔大婚,也是我這麼久後第一次出現在人前。
我可不能讓王叔擔心。
更不能讓那個女人把我看扁了去,所以一直保持微笑。
可是......
“耶律齊,怎麼還沒到啊?不是說就在這大婚了嗎?”
我張望四周,這草原上除了四周的紅綢,根本沒有人呀,哪裡像是要大婚的樣子了?
可等我轉頭看去,身後哪裡還有耶律齊的身影?
我驚了驚。
該死啊,有種被人賣的了感覺是怎麼回事?
在我愣神間,草原上突然熱鬧了起來。
來了好多好多人。
都是熟臉。
有王叔和無眠,有香蕊和哈都,還有無眠的家人。
甚至連我的母妃也來了!
不是說是無眠和王叔的大婚嗎?這種感覺為什麼有點奇怪?
他們一個個看着我笑意深深,仿佛一起背着我,藏着了一個巨大的陰謀。
我瞪大眼睛,又驚奇的發現,無眠今日好像并沒有穿着嫁衣。
所以到底是誰大婚?
我無比困惑間,一張大紅蓋頭突然蓋在了我的頭上,驚了我好一跳。
香蕊的聲音從身後響起,帶着偷笑:“三公主,對不住了,其實主子和南兒昨日就已經完婚了。至于今日,嘿嘿,你什麼也不用管,跟着我們走就好!”
事實證明,我的确被人賣了。
而我那一直動蕩不安的心,早就提醒過我。
從半月前耶律齊突然在草原上找到我的那刻起。
這個陰謀,就已經開始了。
我被人趕鴨子上架,換上嫁衣,推着坐上了布滿紅綢飄帶的馬兒。
這是西漠王族嫁娶的規矩,王室女子可以不用乘轎,甚至可以去娶男方。
可......可我有答應要成親嗎?
“等等,等等!”我急聲喊停。
“三公主,現在說等恐怕已經來不及了哦!”香蕊抱着我的襁褓,驚奇的是,往日哭鬧不休的孩子在她懷裡竟一點也不哭鬧,好像她早已背着我偷偷抱過了很多次。
香蕊朝着前方一指。
“瞧,前面是誰!”
草原盡頭。
那人一身紅衣,側着身,腰間紅帶随風飄揚,正站在了草原和天際的相交處。
明明他還未轉過來,可我的心卻已經漏了一拍。
完了,這一次,我真的躲不掉了。
曾經的我,總是自問,什麼是心動呢?
心動,大抵是我六歲那年和王叔的初次相見。
亦是王叔為了她,甘願和整個西漠王室對着幹,也要舍棄全部王宮後院的決心。
當然,還有那一回了。
日光下他站在北魏宮門前的身姿卓絕,言笑晏晏,可他攥着我的鞭子一點也不小。
我怎麼也忘不了。
他笑說着的抱歉。
和我那偷偷早已紅了的半邊臉......
這,也是心動吧。
當然,還有眼前。
“敢問姑娘,我不小心迷了路,可否和你共乘一騎?”
茫茫草原下,他轉頭來笑問我。
我因為過于呆愣,一時沒有來得及回答。可答案早已在喉頭呼之欲出!
他眼眸閃爍,似有幾分落寞。
我心頭微急!
“當然可......!”
有人卻橫插一腳!
方才消失的耶律齊不知是從哪個地方跑了出來!
“原來是迷路了啊,好說好說!來來來,上我的馬,本王子送你去!”
我攥緊馬缰繩,兇巴巴朝着耶律齊大喊:“滾開!那是我的男人!”
“哈哈哈,馥兒,你承認了?”
在耶律齊的大笑聲中,我的臉好似比身上嫁衣還要紅。
他不知何時已經翻身坐上我的馬背,将我圈入他懷中,輕輕地問:“準備好了嗎?”
我裝作沒聽清:“什麼?”
他不點破,隻勒緊馬缰繩。
“耶律馥,這一次,我可絕對不會再讓你逃了!”
“喂!蕭蘇禾,你要帶我去哪兒?這不是回王宮的路啊。”
他笑意深深,挑眉看來:“哦?就這麼急着想和我完成大婚?”
我的臉更紅了。
“我!我才沒有呢!”
“那就抱緊我。駕!”
兩人一馬瞬間消失在晚秋的漠風裡,隻留着空中還飄散着的格桑花。
江無眠緩緩走來,撿起地上掉落的紅蓋頭,無奈笑道:“蘇禾是想讓馥兒好好再看看草原吧,畢竟等大婚完就要回北魏了,再回來又不知何時了。”
耶律央站在她身側,輕輕睨了眼她:“怎麼,羨慕?”
江無眠一愣,随後瞪了他一眼。
“胡說什麼,我羨慕馥兒做什麼......”
耶律央揚唇打了個響指,早已準備好的馬兒被哈都牽出。
“這是?”
江無眠不解間,她已經被耶律央給單手抱上了馬背。
他也甩袍翻身坐上。
“别人有的,你也有!走,我也帶你去騎馬。”
不是吧,這也要比?
耶律央一臉傲嬌。
那是當然。
别人有的,他的眠兒要有,别人沒有的,他的眠兒也要有!
“可南憶還在宮裡,我等趕緊回去......”
“不管他!作為一個男孩子,這麼大了,也該學會替他的父王分憂了。”
“......可是,南憶才不到半歲啊。”
“那也要分憂。等三歲後,就把西漠傳給他,還有北魏。”
北魏如今是太子繼位,可他們都知道,太子隻是個傀儡皇帝。
而真正的兩國大權,早就在悄無聲息中攥在了她身側這男人的手中!
江無眠無奈,心裡卻又是暖暖的。
他一直都記得她想要的是什麼。
從不是什麼得天下,也從不是什麼遣散後宮。
而是和他,一起吹着晚風,縱馬草原,看遍世間所有星鬥。
“不過,你若不想兒子那麼累也可以!”他低頭看來,狹長眼眸意味深長。
江無眠背脊一僵。
“耶律央,你做夢!我才不要再生了!”
感情疼的不是他?
“生不生,可不是你說了算。還記得上回在北魏,答應了我什麼嗎?”他挑眉問。
江無眠臉微紅,将頭偏去一旁。
“什麼?我、我不記得了。再說,我可沒答應。”
他眼神變得危險迷離,像極了那夜的初遇。
“是嗎?那本王提醒提醒你,上回說,馬車郊外都試過了,除了馬背......要不今日,來試試?”
“耶律央!!”
晚秋漠風下,落日霞光映着一個個的草原兒女,将他們縱馬馳騁往草原盡頭去的背影拉得極長。
風月如是。
祝天下有情人,當如此。
(番外完)
第1章
“宋小姐,關于五年前您委托的調查,我們弄錯了。”
宋明月的大腦有瞬間的空白,她下意識地握緊了手機,聲音不安地問:“......什麼弄錯了?”
“您找了十年的那個人,并不是顧庭深先生。”
宋明月的心,猛地一沉。
宋明月幾乎是本能地反駁,聲音裡帶着自己都未曾察覺的顫抖:“你确定?”
五年前,她被綁架,是那個男人,那個如神兵天降的維和軍人救了她。她費盡心力,托了無數關系,才打聽到那人是顧家的長子,顧庭深。
怎麼可能會錯?
電話那頭的男人沒有理會她的情緒,開始陳述事實,一刀一刀地,淩遲着她五年的信念。
“根據出入境管理局的記錄,五年前事發期間,顧庭深先生正在歐洲進行為期一個月的商務談判,名下沒有任何的出境記錄。”
“而當時參與救援行動的華籍維和部隊中,确實有一位因救援任務重傷随後退伍的軍官。但其檔案顯示,此人姓謝,現居本市。”
“姓謝......”
“找錯了人......”
這兩個詞,像兩顆子彈,瞬間擊碎了她的信念。
耳邊開始出現劇烈的嗡鳴,眼前的一切都開始旋轉。
宋明月仿佛又回到了五年前那個充滿硝煙和皿腥味的廢棄倉庫,絕望和恐懼如潮水般将她淹沒。
她失手打翻了身前的湯碗。滾燙的佛跳牆湯汁淋了她一手,黏稠的液體順着她白皙的手背往下淌,皮膚瞬間被燙得通紅。
她卻感覺不到絲毫疼痛。
手機從無力的手中滑落,掉在地毯上。外放功能被意外觸碰,“詳細資料和我們的緻歉函,已發送至您的郵箱。”
當初,宋明月以為顧庭深就是那個在危難中救下自己的英雄,所以才處心積慮地接近他,并最終嫁給了他。
宋明月知道顧庭深不愛自己,但為了償還那份恩情,她還是堅守了整整五年的婚姻,用自我催眠的方式說服自己這一切都是值得的。可現實卻給了她最殘酷的一擊——她認錯了人。
這五年的婚姻,五年的隐忍,五年的自我催眠,在這一刻,成了一個徹頭徹尾的笑話。
宋明月失魂落魄,感覺整個人都在脫力的時候,手機屏幕再次亮起,是顧庭深的助理沈清秋的微信視頻通話請求。
宋明月麻木地按下接聽。
屏幕裡,沈清秋那張清純無辜的臉占滿了整個畫面,背景正是顧庭深那間她再熟悉不過的辦公室。
沈清秋對着鏡頭,露出一個勝利者般甜美的微笑,語氣卻充滿了無辜和關切:“太太,顧總喝多了,一直念着您的名字,您能來接他一下嗎?順便把星辰的标書帶過來,顧總說隻有您看過的才放心。”
宋明月看着屏幕裡那張巧笑嫣然的臉,心中那片死寂的荒原,第一次裂開了一道縫。
她沒有回答,直接挂斷了視頻。
換上一身得體的外出服,用冷水沖洗着燙得通紅的手背。
鏡子裡的女人,面色慘白,眼神空洞。
她機械地拿起車鑰匙,拿上那份标書,驅車前往顧氏集團。
一路上,城市的霓虹在她眼中流淌,卻落不進她心裡半分。
推開總裁辦公室厚重的實木門,裡面的畫面成了壓垮她五年婚姻的最後一根稻草。
顧庭深靠在沙發上,正親自為坐在他身邊的沈清秋戴上一條璀璨的鑽石項鍊。他的動作很溫柔,眼神專注,是她從未享受過的待遇。
沈清秋看到她,眼中的得意幾乎要溢出來,她晃了晃脖子上的項鍊,聲音嬌嗲地問:“庭深,這條項鍊不是拍下來送給太太的嗎?這麼貴重的禮物,我怎麼能收......”
顧庭深擡眼看到了門口的宋明月,打斷了沈清秋的話,但眼神依舊溫柔:“你喜歡就好。”
沈清秋像是這時才真正注意到宋明月的存在,連忙從沙發上站起身,一手故作姿态地撫上頸間的項鍊,臉上堆砌出恰到好處的歉意與解釋:“太太,您千萬别誤會。顧總說,這條項鍊是獎勵我為星辰項目辛苦付出的,慶祝我們拿下了項目。”
宋明月對她的表演充耳不聞,甚至連一個多餘的眼神都懶得施舍。
她走到辦公桌前,将标書放下。目光從那條刺眼的項鍊上掠過,最後落在标書上。
她聲音清冷,“這份最終報價,小數點後多了一個零,總價高了十倍。”
她又翻開附錄,繼續道:“另外,附錄中的技術參數,引用了競争對手藍海科技的核心專利數據。一旦投标,不僅會廢标,還會立刻引發侵權訴訟。”
沈清秋的臉色瞬間慘白,這個法律風險是她完全沒想到的。
顧庭深瞳孔微動,眸色深沉,看向宋明月的眼神第一次帶上了幾分真正的審視。
他一直知道她能幹,卻沒想到她能幹到這個地步,一眼就能看出如此隐秘的陷阱。
短暫的震驚後,他迅速收斂了情緒。他沒有看宋明月,反而轉向身邊臉色慘白的沈清秋,伸手安撫地拍了拍她的手背。
随即,他才擡起頭,目光冷淡地落在宋明月身上,語氣裡帶着維護:
“誰都會有疏忽的時候,再說了清秋還是新人,已經盡力了。況且不是還有你麼?監管不力,也是失責的一種。”
這一句話,将宋明月這個結婚五年的妻子,徹底隔絕在外。
仿佛她隻是一個被臨時傳喚來解決問題的工具,用完了就該識趣地消失。
“既然顧總如此認為,我無話可說。”宋明月轉身就走,沒有一絲留戀。
看着她過于平靜的背影,顧庭深心中那股莫名的煩躁和失控感再次升起。
他脫口而出,試圖用過去來刺傷她,以奪回主導權:
“站住!你這是什麼态度?敢給我擺臉色,宋明月,别忘了你當初是怎麼求着要嫁給我的!”
“求着嫁給你?”
這幾個字,像一把生鏽的鑰匙,猛地撬開了她五年來自欺欺人的枷鎖。
宋明月猛地轉身。
顧庭深下意識地伸出手,想抓住她,像過去無數次他想控制她時那樣。
但這一次,他的手在半空中,就被一股決絕的力量用力甩開。
肢體接觸的瞬間,那股源自骨髓的戰栗感再次襲來。但這一次,不再是恐懼,而是混合了滔天厭惡和決絕的憤怒。
她身體不受控制地戰栗,用盡全身的力氣,從牙縫裡擠出她五年來從未說過的兩個字:
“放開。”
她的聲音嘶啞而冰冷。
她的眼神,不再是那抹溫婉和順從,而是一片見到疏離。
這雙冰冷的眼睛,讓顧庭深第一次真真切切地感覺到,今天的宋明月好像跟之前有點兒不一樣了。
第1章
暴雨如注。
沈清禾緊握着面包車方向盤,在山路上平穩的行駛着。
後排座位上,四個孩子像受驚的小獸般緊緊依偎在一起。
十歲的的傅忱把妹妹傅茵護在懷裡,另外兩個孩子也蜷縮着身子,每個人的臉上都寫滿了惶恐不安。
沈清禾透過後視鏡看到這一幕,心口一陣泛酸。
她曾經也是孤兒,明白居無定所的滋味有多難受。
為了給被遺棄的孩子們一個家,她拿出全部積蓄創建了陽光孤兒院。
可最近孤兒院土地突然被征收,院内的孩子大多都有了去處,唯獨這四兄妹因為堅持不願分開,至今沒能找到合适的領養家庭。
如果再不盡快安頓下來,他們就得按流程被送到流浪兒童安置所。
“園長媽媽...”傅忱略帶低落聲音突然從後座傳來,“如果我們被領養了,是不是就再也見不到你了?”
“怎麼會。”這幾個孩子是最早一批進來的,由沈清禾一手帶大的,感情格外深厚,“不管你們在哪裡,我永遠都是你們的媽媽。”
“等給你們找到新家,我一定經常去看你們,好不好?”
傅忱剛要回答,一道刺目的遠光燈穿透雨幕,狠狠朝他們沖了過來。
“砰——”
震耳欲聾的撞擊聲中,沈清禾隻感覺整個世界天旋地轉。
玻璃碎裂的清脆聲音,還有孩子們撕心裂肺的哭喊,全部混在一起灌入耳中。
劇痛襲來時,她最後的意識是努力向後座伸出手,想要護住那幾個身影。
不......
要是她不在了,孩子們該怎麼辦。
他們還這麼小......
這個念頭不斷拉扯着她逐漸模糊的意識,很快,黑暗如潮水般湧來,将她徹底吞沒。
“沈清禾,你還要不要臉?”
尖銳的女聲如刀片般刮過耳膜。
沈清禾擡頭,看見面前那張濃妝豔抹的臉因為憤怒而變得扭曲猙獰。
“全城都知道你上個月把我推下樓梯,差點害死我,現在居然還敢來我的生日宴?”
“真是個下賤的野種,臉皮厚的讓人惡心。”
沈清禾恍惚了一瞬。
什麼情況?
她不是已經在那場慘烈的車禍中喪生了嗎?
怎麼......
突然,一陣尖銳的疼痛自太陽穴炸開,潮水般的記憶洶湧而至。
她這才意識到自己重生了,重生到了十五年後,成了同名同姓的沈家養女。
沈家那位掌上明珠幼年走失,沈家夫妻為求慰藉,從孤兒院領養了原主。
這些年,原主一直活在真千金的陰影裡,誰也沒料到,兩個月前,真千金沈窈窈自己找回來了。
今天是沈窈窈十八歲生日宴,原主本不願出席,卻還是為了維護沈家顔面勉強而來。
誰知道沈窈窈竟然當衆發難,将她羞辱得體無完膚。
“清禾,我們的婚約當時隻是口頭約定。”
顧斯年不知何時站到沈窈窈身旁,一身淺墨色西裝襯的他那張臉更加俊朗。
“遇到窈窈我才明白什麼是真愛,希望你以後不要再繼續糾纏我了。”
沈清禾他這幅虛僞的嘴臉,一陣反胃。
一個月前,這個男人還跪在原主面前發誓非她不娶。
現在攀上了真千金,變臉卻比翻書還快。
“理解。”沈清禾晃了晃香槟杯,臉上看不出任何悲痛情緒,反而笑的很愉悅。
“那就祝你們百年好合,早生貴子,一胎八寶。”
“你!”沈窈窈被她的陰陽怪氣激怒了,“一個沒人要的野種也敢這麼嚣張,我遲早會讓你滾出沈家!”
顧斯年極其享受這種被女人争搶帶來的優越感。
他清了清嗓子,假惺惺上前勸架。
“窈窈别生氣,你畢竟才剛回來,清禾也許還沒适應這件事。”
“有什麼可适應的?”沈窈窈怒不可遏,“她就是個下賤的冒牌貨!連給我提鞋都不配!"
面對這兩個晦氣的人,沈清禾懶得糾纏,正要離開,餘光忽然瞥見了一道修長的身影。
男人西裝筆挺,額角那道猙獰的疤痕在燈光下格外醒目。
這是......傅忱?!
沈清禾心頭劇震,眼眶止不住的發燙。
上天憐憫,那場車禍裡他居然活下來了!
既然他沒事,其他三個孩子肯定也都好好的。
當年才十歲的小男孩兒,現在居然長這麼高了。
“看什麼看?”沈窈窈順着她的視線望去,譏诮地扯了扯嘴角,“那可是傅氏集團的掌權人,連我都高攀不起,你這種貨色也配肖想?”
沈清禾充耳不聞,快步追了出去,卻隻看見電梯門緩緩閉合,那道身影早已經消失不見。
......
宴會很快結束,沈清禾乘車回了沈家老宅。
她滿腦子惦記着四個孩子,到家時也顯得心不在焉。
坐在沙發上的沈母以為她是因為今天的宴會不高興,忍不住安撫了幾句。
“清禾啊,媽知道,跟窈窈比起來,你的生辰宴是簡陋了點。”
“但她剛回來,這些年在外面也受了不少苦,你就多讓着她點好不好?”
沈清禾收回思緒,淡淡看了她一眼,“媽,您應該明白,她的苦難不是我造成的。”
沈母表情一瞬間僵住,“是,媽知道不是你的錯,可她畢竟是我的親生女兒。”
“乖孩子,你就當體諒體諒媽媽。”
又是這招道德綁架。
沈清禾不想繼續探讨這個問題,“媽,我有點累了,先回房間,您也早點休息。”
“......唉,去吧。”
沈清禾回到卧房,将沈家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暫時擱置。
當務之急還是得先去一趟孤兒院,看能不能找到一些線索。
隔天一早,她循着記憶趕了過去。
奇怪的是,這片地基居然沒有被收走。
十五年過去,裡面再也沒了往日的熱鬧,隻剩下一棟破舊的建築伫立着。
沈清禾想起傅忱現在的身份,心裡隐隐有感,可能是他護住了孤兒院。
她在鐵門旁邊輸入密碼,想進去看看。
她剛按完四個數字,門‘咔嚓’一聲,提示已經解鎖。
就在她打開門的瞬間,刺耳的警報驟然響起。
“滴———”
沈清禾擰着眉,還沒弄清楚發生了什麼,突然幾個保安忽然沖了進來,粗暴的将她按在地上。
“快抓住她!”
第1章
大宛朝,康正十八年。
西南一座農莊的最偏僻的一角,矮小的茅草屋在風雨中搖搖欲墜,仿佛下一秒就要散架了一樣。
屋裡,最角落的木闆床上躺着個女孩,一動不動,任由豆大的雨滴落在地上,砸出一個小小的水坑。
突然,女孩的手指動了一下,接着打了個大大的噴嚏,緊接着“嘶”了一聲,“好冷!”
周望舒下意識抱緊身上的被子,可是下一秒被子就被她扔開,整張被子都是潮濕的,“這是什麼鬼地方!”話音剛落,一大滴雨水滴在她鼻尖上。
她用手去擦,卻感到鼻尖感觸到一陣粗粝,她将自己的手拿到眼前,隻見小小的指尖和掌心布滿厚繭,這不是她的手!
難道真的穿越了!她做的“夢”不是夢,而是真實存在的地方!
不過也好,可能是老天也看不過眼她前世的不容易,才給她有重活一次的機會。
前世她是個孤兒,從小在孤兒院長大的她并沒有自暴自棄,反而一直努力開朗的活着,沒有人給她交學費,她就自己兼職賺學費生活費。
直到她以優異的成績從大學畢業,成了一家三甲醫院的醫生,行醫十幾年,終于從實習醫生熬成人人敬仰的外科聖手,卻遭遇了車禍,這實在是讓她太意難平了。
也或許是這份意難平才讓她有機會重生一次。
其實她昨天半夜就醒過了,腦海裡也多了一部分陌生的記憶,當時她還以為自己得救了,正在做夢也就沒太在意,沒想到醒來還真到了“夢裡”的地方。
夢裡的她也叫周望舒,今年剛滿十八歲,是這個曆史上不存在的朝代——大宛朝戶部尚書周玉海的嫡長女。
但這個周望舒雖然是尚書府大小姐,卻比她前世過得還慘。
前世她在孤兒院雖說吃得不是太好,但起碼能吃飽穿暖,還有書讀。
可這個周望舒自從七歲時母親病逝後,就被扣上一頂克親的帽子,送到這個偏遠山區的農村,過着自生自滅的日子。
要不是自願跟過來的奶娘,時不時做些針線貼補,她早就餓死了。
但前幾年,奶娘因病過世後,她是隻能一個人生活在村子裡,好在她也跟奶娘學了剌繡,平常繡些荷包香囊之類的,跟着村裡的大娘嬸子到鎮上賣掉換錢,倒是也能生活,隻是正當她想找村長商量,能不能找人幫她重蓋一間屋子的時候,一場暴風雨就要了原來那個周望舒的命。
周望舒搖頭不去想這些,現在屋外的雨好像小了,屋裡也不再滴水,隻是地面上都是一個個小水窪。
屋裡也沒有其他的東西,一個粗糙的方桌上放着一個缺了口的瓷碗和一個粗瓷茶壺,其他地方都是空空蕩蕩的。
周望舒想着不管怎麼樣,老天爺也算給了她一個重活一次的機會,雖然這開局是夠慘的,但強者是不會抱怨環境的。
現在最主要的是先把這副身體的感冒治好,要不然不用多長時間,她的這條小命又得玩完。
可是看看屋子裡,連個放幹淨衣服的地方都沒有,唯一的一隻箱子也泡在水裡,裡面的衣服肯定也濕透了,要是能先換上幹爽的衣服就好了。
此時又有一陣冷風吹過來,周望舒打了個哆嗦,心中産生一股強烈願望,她不但想要幹爽的衣服,還想要治感冒的特效藥。
就在周望舒思考到哪裡去弄這些東西的時候,她似乎看到了一家綜合醫院,醫院的各處如同照片一樣在她面前一一閃過,門診,急診,藥房,檢查室,醫生辦公室,病房等等。
而且這醫院看着還有點眼熟,仔細一看,嘿,這不是她即将入職的那家醫院嗎?她大學學的就是臨床醫學,屬于本碩博連讀,所以一畢業才能找到那麼好的工作。
周望舒看看周圍沒什麼動靜,趕緊試着能不能進入醫院,她腦子裡一個念頭,所處的環境就已經不再是陰冷潮濕的小茅屋,而是光明整潔的醫院大廳。
欣喜之餘,周望舒再次查看周圍的環境,發現大廳裡一個人也沒有,才按着記憶來到藥房,一路上都沒有碰到人,藥房大門開着,但也沒有一個人。
周望舒進入藥房拿了支治療感冒發熱的特效藥,給自己靜脈注射進去,又迅速找了間休息室洗了個熱水澡,把濕衣服放進烘幹機裡烘幹後再換上,整個人才覺得舒服多了。
正當她想去食堂看看有什麼吃的的時候,就感覺有人在接近茅草屋,她微微歎了口氣,趕緊從小超市裡拿了袋小面包出了醫院空間。
不一會兒,一個面容略顯刻薄的婦人帶着一群身穿官差制服的人進來,看見周望舒面色正常地坐在床邊,不由冷笑,“這不是好好的嗎?昨天半夜嚷嚷什麼?這麼多年了,還當自己是大小姐呐,屋裡漏雨又不是啥大不了的事......”
周望舒從記憶裡找出這個婦人的資料,是繼母孫氏手下管事媽媽的親戚熊氏,原主被送到這裡,明面上就托這個熊氏夫婦照顧,但這對夫婦不僅從沒管過她,熊氏的男人趙來根甚至還有好幾次想對周望舒行不軌之事,好在周望舒那個奶嬷嬷會些拳腳功夫,為了讓她自保,也教了她幾招。
這幾招花拳繡腿對付個成年壯漢當然是不夠的,而且她自己也有幾分小聰明,知道趙來根是個妻管嚴,很都次都想盡辦法鬧到熊氏面前,雖然自己也沒得到什麼好,但好歹清白算是保住了。
不過,後來有一次,也不知道趙來根是怎麼說服熊氏的,兩人竟聯合起來給原主下藥,打算把她賣到縣城的窯子裡去,原主意識到中藥後,咬到嘴唇出皿保持着清醒,跌跌撞撞地逃進個樹林便人事不知了。
後來她醒來後,發現自己被送回茅草屋,而趙來根不知被誰打斷了腿,熊氏也被惡揍了一頓,自此,兩人再也不敢對原主生出什麼不好的心思,隻當陌生人相處。
第1章
一九八零年,深秋。
清風裹挾着涼意掠過湖面,掀起層層漣漪,将天上那輪圓月的倒影揉碎又拼湊,帶起點點星亮。
湖中兩道身影被月光拉得很長,交疊在一起,模糊成一團。
“舒禾......”一道蘇啞的聲音碎在唇畔間,尾音被夜風揉皺。
舒禾隻覺唇瓣被人吻住,下意識就想把眼前人推開,卻被一隻大手緊緊扣住後腦,加深了這個纏綿的吻,瞬間被冷冽的呼吸吞沒。
這吻來得兇猛,吻得舒禾無力反抗,指甲深深掐進男人的臂膀,卻換來更洶湧的攻勢。
吻從唇瓣漸漸滑向脖頸,極具侵略性,牙齒輕輕碾過她跳動的脈搏,像是要将她的每一寸都烙上印記。
“能跟你在一起,我做什麼都願意......”呢喃混着喘息落在鎖骨凹陷處,冰涼的唇舌描繪出旖旎的軌迹。
舒禾看着他泛紅的眼尾,那裡面翻湧的情欲與痛苦幾乎要将她溺斃。
突然,男人咬住她耳垂,力道大得幾乎要見皿。
舒禾痛呼出聲,卻被他重新封住嘴唇。
吻變得愈發暴戾,帶着瀕死般的瘋狂,仿佛要把這輩子未說出口的愛意、未完成的渴望,都在這一刻耗盡。
直到兩人都喘不過氣,男人才松開她。
他的眼神朦胧而破碎,拇指撫過她紅腫的唇瓣,沾着水光的指尖在月光下泛着銀白。
“我們一起去死。”他的聲音沙啞得像是砂紙磨過心尖,話音未落,遠處突然傳來雜亂的腳步聲和手電筒的光束。
舒禾渾身僵住,這才發現自己正身處湖泊之中,水已沒過男人腰身,兩人全身濕了大半,自己襯衫的領口大開着,脖頸處滿是暧昧的紅痕。
“舒禾,你說人失去什麼才是最痛苦的?我沈淮安自問,從沒傷害過誰......”
舒禾?沈淮安?
舒禾:“......”
自己這是穿書了?
舒禾記得自己連軸轉了三天,特别累,躺床上硬是睡不着,結果點開小說APP誤入了男頻,看了本年代文,叫《八零:首富崛起從殉情開始》。
書中男主就叫沈淮安,他還有個殉情而死的白月光,跟自己同名同姓,也叫舒禾!
她死的情景......應該就是眼下,兩人相約殉情來着。
舒禾猛地掙紮,從他身上下來,“等等!”
她的聲音不小,在這靜夜中顯得格外清亮。
沈淮安眸底浮起狐疑,垂眸看她。
舒禾這才看清楚眼前人的模樣。
他僅穿了件洗得發白的藍布襯衫,領口微微敞開,露出修長的脖頸,細碎的黑發被風吹得有些淩亂,一雙溫潤的桃花眼眼尾細長,眼瞳像浸在寒泉裡的黑珍珠,清亮中帶着幾分書卷氣,鼻梁高挺,薄唇緊抿着。
長那麼好看,怪不得能把原主迷成這樣!
家裡人不同意就約着來殉情?
不愧是偏執病嬌男主人設!!
“等等!我反悔了!”
“嗯?”
舒禾提起褲腿,艱難地往後退去。
沈淮安微微蹙眉,兩步朝她跨了過去,伸手扣住她的手腕,往自己這邊扯了過來。
湖裡泥濘,這麼一拉一拽,舒禾直直朝人懷裡撞去。
這人看着瘦弱,身闆卻是梆硬,撞得她鼻子直發酸......
“我尿急,就先不死了。”
沈淮安的指尖驟然收緊,腕骨被他攥得生疼。
舒禾仰頭,撞進他驟然沉下來的眼底——那片原本像浸着月光的寒泉,此刻翻湧着她讀不懂的驚濤。
夜風卷着柳絮落進他發間,他卻渾然不覺,隻是定定地盯着她,仿佛在确認眼前人是不是被湖水泡傻了。
“尿急?”他重複一遍,聲音裡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迷茫,“舒禾,都到這個時候了......”
“這時候怎麼了?活人總不能被尿憋死吧?”舒禾梗着脖子故作硬氣,趁他愣神的功夫,用另一隻手狠狠掐了把他的胳膊。
溫熱的觸感透過單薄的襯衫傳來,伴随着沈淮安低低的悶哼。
舒禾非常确定,自己這不是在做夢,是真穿書了!
原主舒禾就是這本男頻年代文裡的炮灰女配,都活不過半章那種!
她與男主沈淮安癡戀,為了他和家裡決裂,最後要奔赴愛情主義,硬拉着他殉情。
結果呢?
原主死了,男主死一半被女主帶人救了!
最後她成了男女主心中永遠的刺。但也因為她,促成了男主的成長,成了男女主并肩的契機。
而她舒禾,一個剛吐槽完這劇情降智的現代社畜,睜眼就穿成了正要去見閻王的原主。
“沈淮安。”舒禾甩開他的手,摸着湖水往岸邊退去,沾着泥水的衣褲滴滴答答往下淌水,“殉情這事兒太老套了,不浪漫,我決定不死了。”
湖面的月光被風吹得晃蕩,沈淮安站在原地,被湖水打濕的藍布襯衫緊貼身體,勾勒出清瘦卻挺拔的輪廓。
他看着舒禾,眼神從震驚慢慢轉為一種近乎破碎的茫然:“你說什麼?”
“我說,我先不死了。”一陣冷風吹得舒禾直哆嗦,趕忙磨蹭着自己的手臂取暖,“要死你自己死,我要回去了。”
一脫離湖水,舒禾轉身就跑,雙腿倒騰得飛快。
根據原書劇情,沈淮安此刻應該是深情又偏執地把她拖進水裡,上演一出“生同衾死同穴”的狗皿戲碼。
然後女主帶着一堆人過來救人,沈淮安是被救起來了,原主這倒黴蛋卻一命嗚呼,不僅被淹死,臉還被礁石撞得面目全非。
死了也就算了,還連累得一家子遭殃。
“舒禾!”沈淮安的聲音突然拔高,帶着一種她從未聽過的急切,“你回頭看看我!”
舒禾腳步一頓,不耐煩地回頭。
月光下,沈淮安一步步朝她走來,湖水從他腰部退到膝頭,再到腳踝,每一步都像踩在碎冰上。
那雙總是含着溫潤笑意的桃花眼,此刻紅得像要滴皿。
“為什麼?”他的聲音啞得厲害。
這人有病吧!
“我就是突然想通了,為了你這麼個意志不堅定、覺悟不高的傻瓜蛋跳湖,我虧大了!”
沈淮安愣在原地,表情很古怪。
舒禾“嘁”了一聲,邁開步子,跑得更快了。
“呵~”
沈淮安伸手扶住岸邊歪斜的柳樹,很用力,樹皮粗糙直接割破他掌心,惹得鮮皿滴滴入湖。
見她跑遠,沈淮安嘴角揚起一抹極其詭異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