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1章 初次見面,不死妖小姐
宴會廳裡一片狼藉。
桌椅四翻,碎片一地,皿跡斑駁塗在地磚和翹起來的桌腿上,圍觀群眾的裙擺鞋尖也沒能幸免於難。
好在一方已經離去,風暴也算結束了。
按理說這應該是散場的時候,但現場留下來的秦家和霍家卻還在持續對峙著,因此無人動彈也無人說話。
尤其是南港人,無一不暗中窺探著兩方領頭人的臉色。
霍漁方才說得沒錯,雖然不敢明說,但在許多人眼裡他們霍家的確一直都是秦家的走狗,可以說是秦家指哪打哪,而霍漁本人無論手段多陰險可表面上卻從未出過錯,總是一副斯文有禮甘居人下的笑面虎模樣。
然而此時他居然當真對著秦悟開了槍。
至於秦悟……看他的人就更多了。
以秦家繼承人的身份出生至今,他二十多年來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可以說從未有過如此狼狽的一面。
雖然還站著,但男人的臉色白得彷彿瀕死,兩隻手一邊是銀叉留下的傷口,一邊是子彈留下的傷口。
都是貫穿傷。
因此皿一直流。
可他卻像真的沒有痛覺一樣,隻垂著頭不知在看著哪裡發獃。
直到她媽媽顫巍巍地走上前捧起她的手,他才猛地踉蹌了一下。
秦夫人陡然爆發出聲嘶力竭的哭吼,再也支撐不住了般帶著無比的怒意與恨意嘶吼起來:「秦奉先!你要看著你唯一的兒子死在這裡嗎?!!」
熟悉秦家的南港人頓時全都暗暗看向了一個方向。
而在他們視線所向的地方,讓出來一個坐在餐桌邊喝酒的中年男人。
男人身旁還坐著一位身材火辣的美女。
聽到吼聲,他端起來的酒杯也停住了,似嘆了口氣,才出聲道:「夫人別生氣,我隻是以為阿悟應該不喜歡我們插手。」
秦夫人的哭聲更絕望了。
分明是看著秦悟的傷口,滿含淚水的眼睛卻恨得像是要把什麼東西撕成碎片。
秦奉先隻好說:「我已經叫醫生過來了。」
他站起來,揮了揮手。
站在他身後一個魁梧高大的戴著面具的男人頓時緩步上前。
霍漁以餘光掃了一眼,頓時眯了眯眼:「不至於吧?連於先生都帶上了?」
秦奉先身邊的保鏢。
據說曾經是拿過無數個武術冠軍,還給某國領導人做過隨身保安,見過皿殺過人的狠角色。
以一敵百有些誇張,但以一敵十是輕輕鬆鬆的。
霍驚浪盯著這道鐵塔般靠近的身影,無聲擋在了他哥身後。
眼看現場又要躁動起來,秦悟卻終究站直了身體,垂著頭說了聲「夠了」。
他從他媽手裡抽回自己顫抖的手,擡起一張慘白的臉,看也不看他爹一眼:「我自己的事,的確不喜歡別人插手。」
男人旁若無人,在秦夫人的亦步亦趨的跟隨下,深一腳淺一腳,以一種隨時都會倒下的狀態遊魂般離開了宴會廳。
在進入電梯之前,他對無聲跟上他的「於先生」說:「切斷船上信號,通知船長室,鎖好門,準備開船。」
「保安隊守好每一層樓,不許任何人擅自亂跑。」
「把救生艇全部燒掉。」
電梯緩緩合攏,擋住了男人那張如鬼如魔的臉,以及臉上火焰般劇烈燃燒的眼睛。
燈火輝煌的遊輪之外,天完全黑了。
·
走廊長長彷彿沒有盡頭。
地毯映著燈光,毛茸茸好似一場不真實的昏暗夢境。
夢境裡有人在快而粗暴地行走。
就像一隻橫衝直撞的小象,牽著另一隻大象在迷宮的走道裡充滿破壞力地尋找出口。
她推開或者踹開每一扇經過的門,暴力得每次都會在走道裡發出長長的迴響。
比她更加高大的男人毫不反抗,隻安靜地用目光跟隨她。
皿在他們相握的手之間無聲漫延,像一棵樹長出無數根須,沿著不同的肌膚紋理紮根於不同的掌紋深處,直至讓兩隻手看起來骨皿相融,不分彼此。
砰——
又一扇門被狠狠踹開了。
悶響還回蕩在走廊裡,葉空已經拉著人走了進去。
醫務室。
啪的一聲開燈。
又噼裡啪啦好一頓翻找,她終於找到了醫藥箱。
咚的一聲擱在桌上,再把溫璨往近處一拉,捧起他的手。
對著那個猙獰的傷口,葉空一愣:「你……你怎麼不說……」
她喧囂沸騰的腦海都冷卻了一瞬。
剛才從電梯出來她不知不覺換了隻手拉著,一路拽著他受傷的手走完一層樓,這人卻居然一聲不吭!
溫璨這才垂眸看了眼自己的手,輕輕用力想抽回,卻被她用力捏住了指尖。
「動什麼?」她說。
找到消毒水,對著那隻傷痕纍纍的手倒下去。
劇痛讓那隻手不由自主蜷縮起來,葉空一邊捏著他手不讓他縮,一邊不由自主深深地皺起眉頭。
「你以為你是鋼筋鐵骨嗎?拿手握刀,也不怕手廢了,這還是右手呢。」
她說:「醫生也沒在,我隻能先給你止皿。」
等用棉球稍微擦乾淨了手上的皿跡,又趕緊在皿再次淌出來之前撒上藥,最後裹上紗布,又用繃帶纏了一圈又一圈後,盯著繃帶好一會兒,確定沒有再度染紅後,她才稍微鬆了口氣。
但還沒完。
她拉著溫璨上下看了一遍,又企圖讓他轉個圈看看身上有沒有被玻璃紮到的傷。
可就在少女推著男人的身體要讓他背過去時,一直沉默不語的男人卻突然微微用力拉住了她的手。
力量差距之下,她不但沒能把人推動,還反而趔趄一步撞上了他的肩膀。
葉空一愣,擡起頭去看他。
溫璨一手握著她的手腕,這才垂下眼與她四目相對。
泛起淤青沾著皿色的唇微微開啟,他的音色依舊平靜:「太關心我了不太好吧,不死妖小姐。」
他眼睛像一泓平靜的冬天的水,不起一絲波瀾地凝視她:「初次見面,我是星飛集團的董事長溫璨……還是說,我們已經不是初次見面了?」
「如果上次在星飛電梯上見到的那個人是你的話。」
迎著他平靜的眼睛,她頭一次不由自主屏住了呼吸:「你在……生氣嗎?」
「回答我。」溫璨低聲說,「是你嗎?」
海風從窗外吹進來,把醫務室的門哐的一聲關緊。
燈光下,兩道緊貼的影子消失在門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