漸漸的，老人的身影消失了，林毅從恍惚中回過神，表情逐漸恢復了平靜，但依舊看著遠方的天際。

　　事到如今，他已經知道了老人留下的驚世棋局。

　　同樣，他也知道，明修棧道暗度陳倉，隻是老爺子棋局的關鍵一環，更關鍵的是後面的「屠龍」！

　　如同過去幾年的小年一樣，孔釗和陳默兩人陪著林毅吃了一頓飯，三個人喝了兩瓶酒。

　　林毅沒有喊自己剛換的秘書。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自從林毅在三界市的秘書出了問題後，每到一個地方選秘書非常小心，孔釗也在暗中盯著，避免再次出現問題。

　　通過孔釗這兩三個月的觀察，原秘書一處副處長服務林毅被扶正後，飄得厲害，被做生意的親戚同學圍獵了，經常出入高檔場所。

　　以林毅秘書的身份，很多事情不需要說話、打招呼，隻需要某個特定的時間，出現在某個特定的飯局上，就能幫助身邊人解決很多問題。

　　林毅得知這一切後，從京城回來就換了秘書。

　　之前那個秘書被調到信訪局當副局長去了，如果不出意外，政治生命徹底終結了。

　　而新秘書跟林毅沒幾天，還在觀察期，自然不可能參加今晚這種私人局。

　　因為林毅召開的市政府常務會議，布置了多項重要工作，春節前最後一個星期，寧海市政府及相關市直部門並沒有節前輕鬆的氛圍，忙得不可開交，辦公室經常大半夜燈火通明。

　　雖然壓力大，但林毅給全市幹部提高了福利待遇，下面人幹活也沒有怨言，反而想盡一切辦法按期完成市長下達的任務。

　　這讓林毅用提高福利待遇，調動下面人幹活積極性的目的達到了。

　　加錢和提供晉陞機會，永遠都是下面人努力工作的最大動力！

　　至於無私奉獻，那是逆人性的，屬於極少數人的高尚品德，也是PUA年輕人的。

　　而隨著社會的發展，信息逐漸平權，新一代年輕人可沒那麼好PUA——你跟他畫餅，他跟你談饅頭！

　　為了鼓舞士氣，林毅做了表率，不但在春節前，四處忙著調研和檢查，而且春節值班安排，給自己安排在大年三十和初一。

　　大年三十早上，林毅看望了市政府機關的幹部，下午去市政府服務大廳、信訪局、基層派出所等單位，看望和慰問了基層幹部。

　　下午五點，林毅讓自己的新秘書王敏瑞回去過年。

　　王敏瑞聽後嚇了一跳：「市長，您都不過年，我怎麼能過年呢？」

　　「敏銳，市長讓你回家，你就回家。我和孔市長會陪市長過年。」一向話不多的陳默開口提醒王敏瑞。

　　雖然他是司機，但他是市府辦副主任，論級別比王敏瑞這個副處還高，也算是開了鵬城市市長司機比秘書行政級別高的先河。

　　「廉潔自律，平時工作做好，節假日的時候，我隻要不出差，沒有緊急事務，你就休息，好好養精蓄銳。」

　　林毅微微一笑，知道新秘書王敏瑞擔心赴上一任秘書的後塵，做事非常小心、細心，將秘書的眼疾手快嘴巴嚴發揮到了淋漓極緻。

　　「謝謝市長。」

　　王敏瑞表示感謝，然後對陳默說道：「陳主任，有事您隨時給我打電話。」

　　「好。」

　　陳默點頭，等王敏瑞離開後，驅車送林毅回市委家屬院。

　　然而——

　　到了市委家屬院2號樓門口後，陳默下車給林毅開了車門後，卻沒有像往常一樣跟著林毅走。

　　這個細節被林毅敏銳地察覺到了，也讓林毅聯想到了上次徐詩夢來給自己過生日的事情，不由心中一動：「陳默，你是不是有什麼事瞞著我？」

　　「市長，您父母和徐記者，還有兩個孩子都來了，孔市長親自去機場接的機。」

　　面對林毅的質問，陳默不敢隱瞞，然後又撓了撓頭，尷尬地說道：「市長，您能不能當不知道，否則徐記者該罵孔市長了。孔市長要是挨罵了，回頭肯定怪我嘴巴不嚴。」

　　「他們就知道欺負你這個老實人啊！去吧，我也給你放假了，節後再來。」林毅笑著揮了揮手。

　　「市長，等您明天值班結束，我再休假……」

　　「我值班可以讓值班司機開車，滾蛋！」

　　林毅揮了揮手，然後快步走進家裡。

　　客廳裡，林正光、芳蘭夫婦和徐詩夢，正在包餃子。

　　「爸爸！」

　　林欣然、林向榮兩個小傢夥，便興奮地撲向了林毅。

　　為了不讓老實人陳默挨罵，林毅模仿奧斯卡演員，故作震驚道：「爸，媽，欣然，你們怎麼來了？」

　　母親方蘭一邊包餃子一邊說道：「詩夢說你今年大年三十和初一值班，邀請我和你爸一起來鵬城，跟你們一家過年。」

　　「林市長，驚不驚喜，意不意外？」徐詩夢一邊擀餃子皮，一邊眨巴著漂亮的大眼睛，笑著問道。

　　「我可太驚喜，太意外了！」

　　林毅演戲演到底，抱起兩個小傢夥，「欣然，向榮，謝謝你們來陪爸爸過年！」

　　話音落下，林毅覺得自己的演技足夠好了，應該騙過了狡猾的徐記者，便抱著兩個小傢夥，朝著沙發走去。

　　結果，他在走向徐詩夢的過程中，餘光看到，老實人陳默站在窗外，踮著腳尖，看著屋裡，彷彿想驗證，林毅有沒有穿幫。

　　下一刻。

　　陳默察覺到，林毅目光掃來，當下腦瓜子嗡嗡的。

　　兩人大眼瞪小眼：？？？

　　緊接著，徐詩夢察覺到林毅的異常，立即看向窗外，發現了做賊心虛的陳默，頓時明白了什麼。

　　陳默像是烏龜一樣，立刻縮回腦袋，心中暗想：市長和夫人應該沒發現我吧？

　　徐詩夢笑眯眯起身，走到林毅身旁，讓兩個小傢夥從林毅身上下來，然後貼著林毅的耳朵，壓低聲音說道：「林市長，挺會演啊，差點被你騙過去了，今晚最少三次，少一次都不準睡覺！」

　　「遵命！」

　　林毅嘴上答應得很快，心中卻是在哀嚎，陳默誤我，我明天還要值班啊！

　　如同往年跟父母過年一樣，都是父親林正光做菜，母親方蘭和徐詩夢打下手，林毅陪著兩個小傢夥玩耍。

　　七點半，林毅看完新聞聯播後，晚飯準時開始。

　　「小毅，你現在是鵬城市市長了，副省級幹部，爸爸為你感到驕傲！」父親林正光端起酒杯說道。

　　如果讓時光回到十年前，老林做夢也不敢想，自己的兒子有朝一日，能夠成為副省級幹部，而且是全國最年輕的副省級幹部！

　　知道老林為什麼不喜歡待在京城嗎？

　　除了生活習慣不適應，沒有熟人作陪，還有一個很重要的原因：回到清河縣可以天天給親朋好友吹牛逼！待在京城，連隔壁住的誰都不知道！

　　「小毅，無論工作多忙，都要按時吃飯，注意身體。」方蘭雖然也為兒子的成就感到驕傲，但她更關心兒子的身體。

　　話音落下，方蘭又看向詩夢：」詩夢，這些年苦了你了。」

　　「媽，我都習慣了，我們家林市長是國家的，是人民群眾的！」徐詩夢笑著說。

　　「爸，媽，謝謝你們過來陪我們過年，新春快樂，祝你們身體健康，長命百歲！」

　　林毅舉起酒杯，說出祝福。

　　然後，一家人高高興興碰了杯。

　　八點鐘，春晚開始，林毅難得地陪著父母和徐詩夢，一邊吃飯，一邊看春晚。

　　在此期間，林毅的手機一直震個不停，是各種拜年簡訊。

　　林毅拿出手機，給一些重要人物回了信息，然後打開微信，發了一條朋友圈：心懷赤誠與勇氣，所有夢想，都在前方閃光！祝所有親朋好友，新年快樂！

　　一分鐘後，這條朋友圈點贊破百。

　　下面整齊劃一的留言：林市長，新年快樂！

　　京城，賀家大院。

　　賀家人吃過團圓飯後，按照慣例，召開了家族會議，主要成員彙報一年來的工作情況，賀家老爺子挨個點評，其他人旁聽。

　　家族會議結束後，賀家核心成員，挨個到書房，接受老爺子單獨談話。

　　賀青雲是賀家年輕一代唯一一個有資格進書房的。

　　他在晚上十一點的時候，等到了和賀家老人交談的機會。

　　賀青雲進門後，恭敬地站在書桌前：「爺爺。」

　　「青雲，你去年的工作穩中有進，但亮點不足，新的一年要多花心思，多動腦筋，多在經濟工作上下功夫。」賀青雲說道。

　　「好的，爺爺。」

　　賀青雲先是點頭，然後猶豫了一下說道：「爺爺，我們都被徐家那個老傢夥騙了，肖遠是障眼法，林毅才是他們真正傾盡資源培養的對象！」

　　「如果是肖遠，你反而勝算不大。」賀家老人一臉平靜，他早就看出來了。

　　賀青雲說道：「爺爺，我贏肖遠沒問題，雲山搭班子就是最好的證明！」

　　「那你現在覺得，你能贏林毅嗎？」賀家老人問。

　　「爺爺，說實話，我感覺勝利的天平越來越傾斜林毅了。」

　　賀青雲先是承認了這一點，然後皺著眉頭，鬱悶地說道：「我有時候覺得，林毅就像是開了天眼一樣，能夠看到未來的發展，做的事情順應時代不說，而且總能符合上面的心意！」

　　「青雲，不得不承認，林毅在發展經濟方面確實比你強，也很討上面喜歡。但是，最健康的人未必活得最久，工作能力最強的人未必升得最高。」賀家老人提醒道。

　　賀青雲心中一動：「爺爺，您的意思是？」

　　「事物是動態發展的，這盤棋，遠遠沒到談論勝負的時候，做好你自己的事情！記住，乾坤未定，一切皆有可能！」

　　賀家老人眼中精光閃爍，意有所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