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小曼嫌棄道：「誰缺他那點錢，要不他別給了，我另外給景華找出路，比守小北門強多了。」

　　謝雲舟低聲道：「景華是集體工，卻當了副主任，剛開始因為要搏命，大家不敢說什麼。時間長了，大家發現跑空車的現象沒了，就覺得他當副主任高攀了。

　　如果你能給他找到更好的差事，賺錢更多，他也不一定就願意一直守門，整天吃一頭一臉的灰。」

　　顧小曼摸摸自己的指甲：「再熬兩年，等歌舞廳迴流一些資金，我再幹點別的事情。

　　一個副主任又沒多少錢，集體工也沒法轉正，他熬一輩子也是這個樣子。」

　　謝雲舟嗯一聲。

　　兩天後，顧景華拎著一桶油來顧小曼家裡。

　　「姐，忙呢。」

　　顧小曼誒一聲，從後院進了客廳：「景華來了。」

　　還沒下班，顧景華提前跑來的。

　　「這是景昌自己榨的油，給你一桶，慢慢吃。」

　　顧小曼給他倒茶：「謝謝景華，最近工作可累？」

　　「還好，成天閑著沒事，有時候還去養雞場幫景昌餵雞。」

　　「景昌的婚禮什麼時候辦？」

　　顧小曼年初的時候幫顧景昌去何家下了聘禮，後面的流程她沒怎麼關注。

　　「大概臘月間吧，我沒問，讓景昌自己去和何家商議。」

　　「你們兩個的房子都蓋好了吧？」

　　「蓋好了，景昌的房子已經能住人了，我的房裡面還沒修整，我也不住，先放那裡吧，我以後住景昌家裡。」

　　顧小曼未置可否，顧景華一個單身漢，他幫弟弟娶妻蓋房子，住弟弟家裡，希望何家人不會有想法。

　　顧景華直接道：「姐，我聽我姐夫說你想盯人？」

　　顧小曼坐下來：「有這個打算，但是我沒有合適的人。」

　　顧景華又道：「金燕的媽？」

　　顧小曼點頭。

　　顧景華有些疑惑，他實在想不透顧小曼為什麼要盯金家老太太。

　　但他沒有多問。

　　「姐，要怎麼盯？」

　　「一，不驚動金家人和金大娘；二，凡是有外人和金大娘聯繫，趕緊告訴我。」

　　顧景華點頭：「姐，我媽要滿三年了，我準備請個長假，回去給我媽守兩個月的墳，兩個月夠不夠？」

　　顧小曼十分吃驚：「你要給嬸子守墳？」

　　顧景華點頭：「我姐夫跟我說，廠裡這兩個月給錢總是拖延，估計是不想給那幾車煤錢，隻給我個工資。

　　既然這樣，我先請兩個月的假，不要這兩個月的工資，回去給我媽守墳墓。順帶看著金燕他媽。

　　再一個，不怕姐你笑話，我媽以前受了罪，名聲也不好。我去蹲大牢，更連累我媽的名聲。

　　人家提起我們娘兒兩個，嘴裡不說什麼，心裡還是瞧不起的。

　　我去表表孝心，人家往後再提起我媽，好歹也能落一句好，說她兒子孝順，也算沒白受罪。」

　　顧小曼沉默起來，劉翠花名聲不好，賭鬼爹也有點功勞。

　　顧景華看了她一眼，繼續道：「姐你不用想那麼多，以前的事情都過去了，我也有我的私心。

　　我去給我媽守兩個月的墳，也好洗一洗自己勞改犯的名聲。」

　　顧小曼點點頭：「你這麼孝順，叔叔嬸子知道了，肯定會很欣慰的。」

　　說完，她起身回房間，拿了些錢出來放在顧景華面前：「兩個月不上班，總要吃喝，這點錢你拿著，省著點花。」

　　顧景華把錢推了回來：「姐你不用跟我客氣，我這兩年上班也攢了不少，再說了，我一個人也吃不了什麼，有景昌呢。」

　　顧小曼又推了回去：「你拿著，不然我不好意思使喚你幹活兒。」

　　這話一出，顧景華的手指停在錢上面，片刻後把錢拿起，抽了一半，把另外一半放回來。

　　「隻是盯個人，不費事，要不了那麼多。」

　　顧小曼這次沒再勉強：「你要怎麼守墓，住在墳墓旁邊嗎？」

　　顧景華點頭：「搭個棚子，住兩個月，每天回老屋吃飯。巧得很，從墳山回我家老房子，正好路過金家老大家門口。」

　　顧小曼點頭：「那就辛苦你了，你放心，廠裡這邊，我們盡量給你爭取點保障。」

　　顧景華笑了笑：「姐，其實我也不是非要那一車煤錢。要是廠裡不在意跑空車，我也不想去得罪人的。」

　　顧小曼眯起眼：「你別管，這事兒還有的磨，你回去好好給嬸子守墓。正好看看，沒有你守著，兩個月會變成什麼樣子。」

　　顧景華點頭：「行，那你忙，我先回去了。」

　　顧景華很少在顧小曼家裡吃飯，有事說事，說完就走。而且他從不空手來，要麼拎兩斤油，要麼拎點雞蛋，要麼買點其他的。

　　他和顧小曼互相都很清楚，他們就是合作關係，很純粹的利益關係。

　　顧小曼知道，對待顧景華，隻要給他好處，他會死心塌地賣命。

　　如果哪天她沒有足夠的好處給他，他會扭頭就走。

　　顧小曼看著顧景華離去的背影，他今年24周歲，還年輕的很，但眼裡總是帶著滄桑和洞悉。

　　等謝雲舟回來時，看到顧小曼一個人安靜地在書房裡踩縫紉機，做針線活兒。

　　她在給孩子做兩個圍嘴，吃飯的時候免得弄髒了衣服。

　　謝雲舟進了書房：「景華今天來了嗎？」

　　「來過了，守墓是你的主意嗎？」

　　謝雲舟搖頭：「是他自己的主意，我隻是提了我們面對的問題，還有廠裡現在的問題。」

　　顧小曼一針一線地縫製圍嘴：「雲舟，我有個想法。」

　　謝雲舟坐在她身邊：「你說。」

　　顧小曼咬斷線頭：「我想等這事兒了了，讓景華去廬州。」

　　謝雲舟微微吃驚：「讓他去廬州？」

　　顧小曼點頭：「我先問你，你還需要景華繼續守小北門嗎？」

　　謝雲舟沉默片刻後道：「可守可不守，胡廠並不信任我，隻是忌憚我父親，所以該給我的體面都有。

　　而且我和楊家也算拐彎的親戚，他就更忌憚了。」

　　顧小曼笑了一聲：「怎麼，他擔心被你和楊叔一起架空了？」

　　謝雲舟嗯了一聲。

　　顧小曼低聲問道：「楊叔是怎麼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