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志豪用腳指頭都能猜到妹妹誇獎的是誰。

　　陸青青被兄長看得垂下了頭，整張臉紅的跟煮熟的大蝦一樣。

　　陸志豪把紙條撕碎扔掉，什麼都沒說。

　　兄妹兩個相顧無言。

　　過了一會兒，陸志豪問妹妹：「青青，你想留在這裡嗎？」

　　陸青青的臉色立刻變得刷白：「哥，我不想回去。」

　　她喜歡這裡，雖然也會有人說閑話，但沒有人逼著她跟亂七八糟的人相親。

　　這個大院裡的很多人讀過書，還有大學生，有圖書館，每天有廣播。

　　陸志豪看著妹妹道：「你的戶口還在老家。」

　　陸青青的臉色變得更加雪白。

　　陸志豪繼續道：「你想留在這裡，隻能找本地人結婚。」

　　陸青青咬緊牙關：「哥，我想留在這裡。」

　　陸志豪點頭：「我也想把你留在這裡，你再等兩年，等我攢夠了錢，我帶你去醫院看看，看看能不能做手術。」

　　陸青青搖頭：「哥，我不去醫院，我好得很。」

　　陸志豪堅持道：「要去的，把你的手看好，我才能放心。」

　　陸青青怔怔地看著兄長，手看好了，她就變成正常人了嗎？

　　她不想去看手，看好了，她的境況也不會好太多，而且，他是不是就不會再來找她了？

　　陸青青能感覺出來，顧景元對她有很多憐憫之心。

　　她很喜歡跟他去讀書館，他安靜地看書時的樣子讓她非常著迷。

　　她忍不住去看他，有時候會被他抓住，他會對她微微一笑，溫柔地問她有沒有哪裡看不懂。

　　想起顧景元的笑容，陸青青感覺心裡像揣了個兔子一樣砰砰亂跳。

　　陸志豪看著妹妹，又問道：「你覺得景元很好嗎？」

　　陸青青的臉再次變得通紅。

　　陸志豪神色複雜地看著妹妹，他知道顧景元長得非常好看，如果不是耳朵有殘疾，喜歡他的女孩子能從大院門口排到龍湖街。

　　「青青。」

　　陸青青嗯一聲。

　　「景元知道你的心嗎？」陸志豪很殘忍地問出了一個事實問題。

　　陸青青的臉再次變白，然後垂下了頭，一言不發。

　　陸志豪一看就知道，妹妹陷入了單相思。

　　他輕輕嘆了口氣：「青青，景元雖然耳朵有問題，但他能聽得見，能說話，會寫文章會算賬，和正常人沒什麼兩樣。他一個月工資四十多，每天有免費的三餐吃。他父親有工作，有房子，他妹妹嫁了好人家。顧家在龍湖鎮遍地親友，青青，咱們攀不上顧家。」

　　陸青青的頭垂得更低了，過了好久才低聲道：「哥，我知道了。等過了年我去上班，我不去圖書館了。」

　　陸志豪嗯一聲：「我們一起努力幾年，等把你的手看好，我在這邊給你找個合適的人家。」

　　陸青青過了好久才嗯一聲。

　　突然，外頭傳來金燕的聲音：「青青，志豪，我們去小曼家裡吃飯呀。」

　　陸志豪立刻打開窗戶對底下道：「金燕姐，就來了，你們等一下。」

　　兄妹兩個整理好儀容，一起下樓，看到手拉手的金燕和顧小曼。

　　顧小曼很敏銳地發現陸青青好像情緒不高，平時閃亮亮的大眼睛裡今天沒有那麼閃亮。

　　她沒有多問，而是傳達兄長的話：「志豪，青青，我哥多做了好多飯菜，他說讓我來請你們去我家裡吃年夜飯。」

　　陸志豪笑道：「謝謝，景元做飯非常好吃。」

　　顧小曼上前拉住陸青青的手：「走啊青青。」

　　她拉的是陸青青的六指，陸青青任由她拉著，跟他們一起去了顧家。

　　一大桌飯菜已經上了桌，顧耀堂把電視打開了，開了酒：「雲舟，小陸，來，一起喝酒。」

　　顧小曼開了一大瓶橘子汁。

　　陸志豪再三道謝：「謝謝顧叔，謝謝景元。」

　　「別說那些虛的，來喝酒。」顧耀堂從來不管孩子們請誰吃飯，反正又不花他零花錢。

　　所有人一起舉杯，一起喝了一個。

　　吃飯的時候，顧景元問陸志豪：「志豪，青青真要去幹臨時工嗎？」

　　陸志豪點頭：「就是幫人家撿邊角材料，她能幹的。」

　　顧耀堂插話道：「我去問過，活兒不累，就是有點臟，得戴口罩。現在去報名，還來得及。」

　　陸志豪再次點頭：「謝謝，我過幾天就去給她報名。」

　　謝雲舟與丈人碰了一下酒杯：「爸，有件事情想跟你商量一下。」

　　顧耀堂懵了一下，什麼事情還要跟他商量？

　　「哦，那你說。」

　　「我和小曼住的那個小倉庫，隻有十幾個平米，小的很，放了傢具和家電，隻能轉個身。我看了那四周，東邊有一大片空地，我想買點磚頭，在那裡蓋個小院子。」

　　顧耀堂想了想之後道：「你們下半年就能分房子了，你蓋小院子幹什麼？」

　　謝雲舟解釋道：「分了房子還得慢慢裝修，小曼說新房子裝修好了還得晾一晾，等真正能住，怕是得明年去了。那小倉庫那麼小，連個曬衣服的地方都沒有。我就買點磚，蓋個單層的院牆，開個小門，這樣我的摩托車也有地方放。」

　　顧耀堂哦一聲：「廠裡讓蓋嗎？」

　　謝雲舟點頭：「問題不大，已經有人在一樓加蓋小院子了。我蓋了我自己用一陣子，等以後給公家，公家也不損失什麼。」

　　顧小曼有點驚訝，她之前就是順嘴提了一下，以後晾衣服都沒地方。要是能蓋個小院子確實挺不錯的，她還能養花養草。

　　顧耀堂興趣缺缺：「你蓋就是，不用跟我商量，你跟小曼商量就好。」

　　謝雲舟笑了笑，端起酒瓶給顧耀堂倒酒：「爸，我一個人蓋還不知道要蓋到猴年馬月去了，想請你給我幫忙。聽說你以前給人家修房子補房子，手藝好得很。我以前跟我爸學過瓦匠，兩個人幹活兒肯定更快一些。」

　　顧耀堂懂了，哦，鬧半天是想讓我白乾活呢。最多管個飯，沒工錢。

　　顧耀堂看著手中的酒杯，突然覺得這酒也不那麼香了。

　　他早前就曉得，這個女婿心深得很，看他不言不語，什麼事情肚子都有譜。

　　他媽的，剛進門的女婿，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把老丈人拉去幹活。

　　人家招上門女婿招的是勞動力，他招的是領導，還是個一肚子心眼的領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