碗筷擺好，四個人一起圍坐在餐桌上。

　　謝文哲先動筷子：「昨天本來沒打算去那些偏僻的地方，後來我仔細想了想，走在岔路口的時候，路口好像多了個路標，其中有個箭頭非常突出，直接指向機修分場。」

　　謝雲舟皺眉道：「那裡以往沒有路標的，難道是為了應付檢查臨時加的？」

　　顧小曼想了想之後道：「我昨天上午跟師父出去檢查時看到廠區多了好多路標。」

　　謝文哲點頭：「是的，多了很多個，都長一樣，隻有通往機修分場的路標不一樣。」

　　顧小曼看著他問道：「這個路標會把領導引過去嗎？」

　　謝文哲吃了口菜後道：「不好說，反正我被那個路標吸引住了，我們一路基本上都是跟著路標走的，我以為是你們提前安排好的，還奇怪為何要去機修分場那個小地方。」

　　顧小曼思索幾秒鐘後道：「伯父，劉廠長快退二線了，應該不會在這個當口給自己使絆子。」

　　謝文哲點頭：「老劉明年就五十八，要退二線，所以現在頻頻向我示好，把你推薦出去講解，要不是我壓著，還要給雲舟提崗。」

　　「伯父，是不是那幾個副廠長……」

　　謝文哲的眼光落在了顧小曼身上：「你能想到這個，看來是懂其中的關竅。老劉要退二線了，他要有繼任者。雖然最終誰來當新廠長不是老劉說了算，但如果老劉退休前被省裡的領導申斥，老劉推薦的人怕是很難有機會。」

　　「伯父，這人其心可誅，用我爸來當幌子，給劉廠長下絆子，拐著彎打擊競爭者。如果那天不是我爸破釜沉舟討一頓打，還不知道後面要起什麼風浪。」

　　謝文哲笑了一聲：「你能明白就好，說實話，那天你爸主動討打，我還是很吃驚的。我本來打算讓老劉從嚴處理，給他們幾個發配到大山變配站去幹一陣子。」

　　謝雲舟接話道：「爸，顧叔就是愛打牌，沒什麼上進心，他其實很聰明的，什麼都懂。小曼和景元聰明，就是像他。」

　　謝文哲哦一聲：「你已經知道當著未婚妻的面拍老丈人的馬屁了，前途光明。」

　　沈君瑤笑著給他夾了一筷子菜：「吃飯。」

　　謝文哲放下龍湖電廠的事，開始跟孩子們說別的話：「雲舟，你媽這都快要退休了，沒想到居然又能陞官。」

　　謝雲舟有些驚喜：「我媽要當校長了？」

　　問完後他自己覺得不對：「校長才來一年，沒道理調那麼快，媽你要去教育局？」

　　沈君瑤點點頭：「都是工作，去哪裡都行。」

　　謝文哲給她夾點菜：「還是不一樣的，教育局副局長，權力漲了一大截。沈局長，以後凡是家裡有孩子在教育系統的，都得來拍我的馬屁。你看老劉最近在我面前乖得跟小狗一樣，老朱現在給我們發的煤都是好煤，都是沾你的光。」

　　顧小曼哇一聲：「伯母你真厲害！」

　　沈君瑤笑道：「我是年齡熬到了，等你到了我這歲數，肯定比我還強。怎麼樣，最近上班還好吧？」

　　「就是夜班有點辛苦，不過我上夜班時一直看書學習，也能過。」

　　「我年輕的時候也有過很艱苦的生活，那時候我大告訴我，我們吃苦的目的是為了讓以後千千萬萬的後輩們不再吃苦，我就沒覺得有多苦，畢竟跟我大比起來，我的日子好了很多倍。」

　　顧小曼安靜地聽，沈家姥爺是老革命者，他們的境界是她達不到的。

　　他們的目的是讓千千萬萬年輕人不再吃苦，而不是成人上人。

　　「伯母，我以前聽人說過一句話，讀書不是為了成為人上人，而是為了消滅人上人。」

　　沈君瑤笑了：「這話說的很對，跟我大說得差不多。」

　　顧小曼想了想之後道：「伯母，我掙了點錢，一直沒什麼正經用途，我想問問有沒有那種專門資助貧困小學生的？我想找幾個女孩資助，資助她們讀小學。隻要小學能畢業，好歹能認幾個字，以後出門也安全一些。」

　　謝文哲和沈君瑤相互對視一眼。

　　片刻後沈君瑤道：「肯定是有的，到處都有，不過一般私人資助的少，除非是熟人。如果走官方渠道，貿然做，怕會影響別人的工作，你懂我的意思吧？」

　　顧小曼點頭：「我知道，會讓別人臉上難看。」

　　沈君瑤點頭：「小曼，做好事是有風險的。走官方渠道，影響別人工作。走私人渠道，可能你會被一些有心人盯上。」

　　顧小曼想了想之後道：「謝謝伯母，那我回去問問我老家那邊的學校，匿名資助，這樣總不會找到我頭上來。」

　　沈君瑤笑起來：「那別人都不知道是你資助的。」

　　顧小曼毫不在意：「伯母，不要緊的，能多幫助幾個小女孩認字，功德無量。我看這幾年有個別家庭的女孩，連小學都讀不完。」

　　「正常的，小學到初中，會損失很多學生，女生更多。」

　　兩個人一邊吃飯一邊說，謝家爺兒兩個也開始說工作上的事情，互不幹擾，倒是和諧。

　　一頓飯吃了一個多小時，顧小曼見謝家夫妻兩個下午都在家裡，不想留在這裡打擾人家，吃過飯就要告辭。

　　沈君瑤自己把碗洗乾淨，等兒子走的時候，給了兒子四個大包，一包菜、一包糧食、一包零食，還有一包給顧耀堂的禮物。

　　「你去告訴小曼他爸，讓他千萬別生氣，你爸不是故意要打他的。讓他好好養好身體，等過一陣子，肯定幫他出這口氣。」

　　謝雲舟看著一堆的東西，有點發愁，等會兒車上要掛滿東西。

　　給了東西，沈君瑤又掏出一些錢和肉票給兒子：「多給他買些好吃的，早點把身體養好。等過一陣子他身體好了，我們去龍湖鎮請他吃飯。這幾天盯我們的人太多，我們不方便過去。」

　　謝雲舟點頭：「我會的，媽，我下個輪班再過來。」

　　沈君瑤笑了笑：「好，你們都來，到時候我把雲清叫過來。小曼，把你哥也帶過來，來認認路。」

　　顧小曼笑道：「伯母，要是我哥願意來，我帶他過來。」

　　沈君瑤看了看外面的天：「現在還熱得很，你們再等一等，等涼快點再走。」

　　兩個人留到四點鐘才走，謝雲舟騎車帶著顧小曼，車籃裡放一包東西，車軸上掛一包，顧小曼抱著兩包，叮鈴咣當的。

　　沈君瑤看著兒子賣力地蹬車，擰眉看丈夫：「你不是有票，再買輛自行車給他們吧。」

　　謝文哲瞟她一眼：「一輛才好呢，你兒子願意。」